前言 王老先生有塊地(摘錄)
這不是一本講述「可憐的動物」的書——儘管工廠式農場裡雞、豬、乳牛和魚的生活環境相當惡劣;也不是要宣揚素食主義;不是反吃肉、反基因改造食品,甚至反財團。它只是想勇敢地質疑:在農業上,大是否就一定代表不好?這關係到問題的核心:工廠式農場是否是提供肉品最「有效」的方法,以及餵飽全世界人類的唯一選擇?
工業化農業(industrial agriculture)正在暗地裡悄悄蔓延,除非是對社會有立即影響,否則幾乎不會被注意到。或許這是因為現今多數企業幾乎都是關起門來行事,農場動物就這樣一聲不響且低調地、慢慢地從牧地上消失,被移進狹窄、通風不良的工棚和畜舍裡。
人們可能隱約感覺到現在的農場跟以往有些不同,但寧願相信農場裡的動物仍然生機勃勃,像是雞群在院子裡四處扒地、幾頭豬隻噴著鼻息懶散地躺在豬圈的泥濘中,以及牛兒正滿足地咀嚼著反芻食物。這是一個通常從孩童在幼兒時期就開始灌輸的神話。在他們學會走路或說話之前,就已開始接觸這類畫著一大片綠油油的農地裡,動物們在養鴨池旁快樂放牧的彩色故事繪本。在這些故事書裡,農夫和他太太臉頰紅潤,看上去非常健康;一雙可愛漂亮的孩子,以及一隻活蹦亂跳的狗圍繞在他們身旁。上幼兒園後,還會透過兒歌和故事書來加深孩子對這種虛假的田園風光的印象。然後是校外教學或是親子遊來到觀光農場,看到的又是另一種常被描繪的、不真實的農場景象:讓遊客乘坐曳引機遊覽春花怒放的牧場;有機會撫抱新生仔豬、羔羊;騎小馬、騎驢,甚至看豬賽跑——美麗農村的景象全部都有。它們是個充滿歡笑聲的美好地方,但其所反映出的一般農場工作,不比矯情的好萊塢式愛情片所反映的一般戀愛關係來得多。
進行這本書的田野調查時,在美國,我站在數千英畝的杏樹林間,一棵棵整齊完美排列的樹,空氣裡則充斥著像是清潔劑一樣的化學噴劑味道。在那裡看不見任何的雜草、蝴蝶,連昆蟲也沒有。遠處則矗立著這個國家裡的大型乳牛場之一。上千隻無精打采、有著海灘球般大乳房的乳牛,站在水泥地上等待被餵食、擠奶或施打藥物。那裡並不缺乏土地,實在沒有什麼道理不讓動物在草地上自由行動。同樣地,整個體系也不是為了農民而設置。附近鎮上的牲畜市場中,一名農友傷心地告訴我,他的朋友因大型乳牛場倒閉歇業,絕望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阿根廷,我站在一大片基因改造黃豆的田地旁,一大群蚊子在我的頭頂上盤旋。那裡並沒有死水,也沒有能孳生如此大量蚊子的相關條件。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在祕魯,我看到一個營養不良的孩子,全身因魚類加工業排放廢氣造成的空氣污染而長滿膿瘡。醫生說,只要她多吃本地盛產、被送往歐洲工業化農場做為動物飼料的鯷魚,就能讓身體健康並有充足的營養。
在法國,我們訪問一名工人的家人,他在以前不曾被破壞的海灘清除含有毒物質的發光綠藻時,因其散發的有毒氣體而喪命。每年夏天,大量繁殖的線藻就會侵襲布列塔尼海岸,綠藻腐爛後會在海岸上生成的噁心黏性物質。這種明顯可見的污染,來自於該地區的大型養豬場。
在英國,我曾協助發起抗議活動,反對設立全國首座可容納八千頭乳牛的大型乳牛場。我們贏得了那場戰役,但能維持多久?
有個普遍且根深柢固的說法,工業化農業——對待飼養動物和耕種田地如同其他行業,例如製造零組件或橡膠輪胎一樣,為一種精緻工藝——是生產大多數人都購買得起的肉品的唯一方法。這個基本前提存在太久了,幾乎已經不容質疑。而政府也貿然行事,亟欲創建能讓購物者買到一隻價格僅兩英鎊的雞的條件,認為他們是在造福人群。然而,廉價肉品生產方式背後的真相依舊不為人們所知。
本書將深入探討將利潤擺在供給人們糧食之前,所意外造成的惡果。也會透過一連串的質疑來了解,供給全國足夠糧食這樣的良好用意,是什麼讓它發展到如此錯誤的境地。
請問:將原本就可以放牧在戶外草地上的大量動物集中在室內,再給牠們抗生素以維持生命,並花大錢運送糧食給牠們。這樣的飼養方式具有所謂的高效率嗎?
請問:依賴距離農場幾十萬公里遠的數百萬英畝肥沃土地,種植動物飼料,這樣的農業系統節省了用地空間嗎?
請問:當動物放牧在田野時,其排泄物會直接回歸土地,土壤再從大自然設計的這個過程獲得養分而肥沃;然而,在農業集約化系統裡,除了必須從水泥地上移除成堆的糞山,還必須找出解決這些排泄穢物的途徑。這樣做有比較聰明嗎?
請問:鼓勵人們食用大量來自經過特別挑選,能生長快速、產出肥肉動物的廉價雞肉、豬肉和牛肉,有意義嗎?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問題:農業導致的人類末日景象——我們的農村消失、疾病災害,以及全球有十億人口長期生活在飢餓中——是無法避免的嗎?本書透過人們的見證和相關動物實況,揭開廉價肉品背後不想讓人知道,也不讓人問的真相,並探討是否有更好的運作方式。
第五章 魚—水產養殖業(摘錄)
魚鱗片片
現下的一切美妙得恰到好處。我與新婚妻子海倫正在前甲板上沐浴著日光,白色的雙體船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我們從模里西斯(Mauritius)出發,徜徉在藍綠色的大海上,享受著熱帶的清澈海水,誘人的白色沙灘,以及冰涼的飲料和雞尾酒,這種置身天堂般的蜜月旅行一直都是我的夢想。船長調整方向,駛向塞爾夫島(Ile aux Cerfs),這座小小的島嶼號稱擁有模里西斯最漂亮的海灘。船上一派歡樂景象,我們和別的新婚夫婦一起啜飲著啤酒和瓶裝水,分享結婚趣事,笑著說辨認出誰是剛結婚的新郎很容易,因為他們總會忍不住撥弄手上的婚戒,
此時一陣水花四濺,原來是海豚!每個人都停止說話,轉頭看著前方嬉鬧玩耍的寬吻海豚,我興奮得差點就弄翻了手上的飲料,因為海倫和我一直都渴望在這趟旅程中看到海豚。就在此時,海倫突然看到遠方有個奇怪的東西,「那是什麼?」她問,我拿起望遠鏡往那裡看過去:是一座水產養殖場。我馬上切換成工作模式,目光緊緊盯著一艘艘浮船的綠色圓柱和白色圍欄,它們宛如完美交響曲中一個難聽的音符,突兀地出現在這片風景中。毫無疑問,海面下是被巨大漁網關住的數以千計的魚隻。我想到,數千隻的魚所製造的糞便將無可避免地進入水中,而湧入的糞便又將如何影響這片潔淨的水域。
模里西斯擁有二十幾個環境部(Ministry of Environment)選定的開發點,儼然成了水產養殖場的熱門地點。這樣一來會對海水造成怎樣的影響,居民們心知肚明,模里西斯的環保人士憂心忡忡地指出,集約化的魚類養殖所使用的魚飼料和有毒化學物質,會導致污染、衍生疾病,甚至可能引來鯊魚,危及全島的命脈:觀光產業。也有人關心珊瑚礁的健康,模里西斯大學的海洋環境科學系教授德拉爾.達比(Deolall Daby)博士,非常擔心會有不堪設想的後果:「我們必須非常的謹慎,沒有珊瑚礁就沒有海灘,珊瑚礁可以保護沿岸、維持整體的正常運作,重要性不可以等閒視之。」
一隻熱帶鳥從我們的雙體船上空飛掠而過,像裝束俐落的海鷗閃耀著白色羽翼,牠修長的尾巴輕輕飄盪,宛如微風中挺立的緞帶。那天是我永遠不會忘記的美好一天,但我還是忍不住碎念個沒完,那座養殖場的存在根本就是大錯特錯。模里西斯的野生動物和自然環境早已遭到重創,鄉間遍布的甘蔗田,暗示了當地鳥類處於生死存亡之秋的原因;這裡能夠找到地球上某些罕見的鳥類,但如今牠們也瀕臨絕種,例如模里西斯隼以及迴聲鸚鵡現在只剩下最後幾百隻。模里西斯表面上依舊是一派優美恬靜,為大自然的復原力做了最佳例證。就在那個本該完美無瑕的一天,我了解了一件事:工業農業已經入侵天堂的海域了,在那之前,談到水產養殖場,我大多只會聯想到遙遠蘇格蘭海岸的鮭魚養殖場。
在白皚皚的群山腳下,由歐洲蕨和蘇格蘭松林簇擁著的馬里湖飯店(Loch Maree Hotel),就座落於卵石密布的湖岸邊,擁有全球首屈一指的美麗湖景。自從維多利亞皇后在一八七七年下榻此處以來,對著迷於偏僻的原始風光的觀光客而言,蘇格蘭韋斯特羅斯(Wester Ross)的這座旅館一直都是個熱門景點。
馬里湖是蘇格蘭第四大的淡水湖,自古以來傳說具有特殊的力量。十八世紀晚期和十九世紀初期的人們相信,這座湖具有某種神奇的療效,可以治好精神錯亂,當時有精神疾病的患者萬不得已時就會被帶來湖邊。進行治病儀式時,先將患者綁在船上,然後划船前往湖中的馬里島(Isle of Maree),順時針繞島三圈,每繞完一圈,可憐的病患就會被丟入冰冷的湖水裡;接著船在島上停泊,在可追溯至匹克特時期(Pictish times)的古老教堂遺址、墓地和聖水井旁進行後續的儀式:讓病患飲下井水,並將布或絲帶釘在一棵古樹上當作捐獻。一七七二年,一名曾親眼目睹儀式的遊客描述,患者被迫跪在一座搖搖欲墜的祭壇前啜飲井水,他們將所有痊癒的希望寄託在這之上,長達數個禮拜每天重複進行這個過程。
在現代,馬里湖最大的賣點,是一種比較摸得著的東西:魚。每年夏天,數以千計的成年鱒魚和鮭魚會從大海返回湖中,牠們在灣口附近集結成龐大的隊伍,提供了垂釣的絕佳機會,馬里湖也因而獲得「全世界最棒的海鱒魚漁場」的美譽,在這裡有可能抓到重達將近九公斤的鱒魚,最高紀錄曾捕獲超過十三公斤重的鮭魚。馬里湖飯店的生意絡繹不絕,本身擁有十艘漁船和一組領隊專門帶遊客去高地釣魚(這種領隊又被稱為「吉利」〔ghillies〕)。旺季期間,飯店所僱用的全職「吉利」高達九個之多,釣客們會在日落之後成群圍繞著吉利酒吧(Ghillies’ Bar)的露天營火,拿著純麥威士忌,比較起當天誰釣到的魚多。如今,這間飯店空無一人,因為湖內的魚群消失了。
近年來野生魚存量的考察結果顯示,如果現在能抓到一隻超過一公斤重的鱒魚,就算你走運了。二○一○年九月十七日,大約是釣魚旺季結束的前一個月,三艘漁船從馬里湖酒店出發進行漁獲採樣評估,每艘船上都有一名經驗老道的「吉利」。當時負責籌辦的韋斯特羅斯漁業信託(Wester Ross Fisheries’ Trust)指出:「那天天氣很冷,雷雨陣陣,西北風微微吹拂,我們抓了二十一隻鱒魚來測量牠們的體型(檢查完又全數放生),尺寸樣本則帶回進行品種確認。那天安德魯.朗姆錫(Andrew Ramsay)抓到最大條的海鱒魚重八百七十五克,將近兩磅。」也就是說,湖裡只剩下小魚了。馬里湖和附近艾維河(Ewe River)的漁業已經完全萎縮,飯店業者只好另闢蹊徑,想盡辦法招攬生意,而那些原本從事釣魚業的人也因此丟了工作。
尼克.湯普遜(Nick Thompson)是承租這家飯店的業者,他說現在他一個禮拜幾乎接不到一個釣客。飯店目前因整修而關閉,他最近想將飯店轉型成美容spa 會館,因為顯然這裡不再是熱衷於釣竿和釣線之人的天堂。每當有魚源枯竭的情況發生,通常都是過度捕撈造成的,但每年就來馬里湖這麼一次,抓一兩種主要魚種來過過癮的釣客,似乎不該是指責的對象,那麼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誰呢?答案就是水產養殖場,這附近就有兩座。不知怎麼的,這些集約化水產養殖業似乎讓野生漁源日益崩壞,而這場景正在世界各地上演。
水產養殖場隱身在遠處的海岸線和河谷裡,是遭世人遺忘的水中工廠,也是集約化動物養殖系統裡成長最快的產業之一;全世界每年產製出一千億隻左右的養殖魚,比世界各地飼養的雞、牛、豬和其他陸上農場動物的總數還多出三百億隻。這麼多的魚可以生產出多少魚肉呢?二○○九年,五百五十億隻雞大約可以生產出八千萬噸的雞肉,而養殖漁業目前產製出的魚肉總量大概只有這個數字的七○%,卻需要兩倍的魚隻數量。
在全球自然漁源瀕臨枯竭之際,人們普遍以為養殖漁業是個皆大歡喜的解決辦法。然而,水產養殖場非但沒有減少海洋的壓力、保護野生魚源,還大肆洗劫海中的小魚來餵養肉食性養殖魚,例如鮭魚和鱒魚。簡單說來,這種養殖場沒帶來什麼好處,反而是在浪費魚類資源。
數據會說話,根據業界的資料顯示,要養出一噸重的養殖鱒魚或鮭魚,需要三噸至五噸的小魚。野生魚的供應愈來愈少,即將耗盡;聯合國糧農組織(Food and Agriculture Organization, FAO)就指出,超過一半的野生魚已經遭到人類「完全捕撈殆盡」,而其他三分之一的魚群則是受到過度開發。二○○八年,全球漁獲裡有二三%是遠洋小魚,專門用來製成魚粉或魚油,絕大部分拿來餵食養殖魚;換句話說,全球大約有五分之一的漁獲量完全浪費在飼養其他魚上面。
令人擔憂的是,這些碾碎的魚肉中,有很大比例——約三分之一——神不知鬼不覺地成了其他農場動物的糧食,例如雞和豬。
如果你吃的雞塊或豬排有些奇怪的味道,可能就是這個原因造成的。過去幾十年裡,幾乎都被養殖魚吃下肚的魚粉和魚油,讓海裡少了兩千至三千萬噸左右的魚。魚粉或魚油的製作原料通常是遠洋魚類,例如太平洋東南方海域的鯷魚,還有鰊魚、鯖魚和圓腹鯡等。人們普遍以為,魚粉是由剩餘的魚肉或加工後剩下的魚廢料製成的,除了拿來做成魚粉也沒別的用途;但事實上,大部分魚粉都是用高營養價值、可供人類大快朵頤的魚所製作而成。製作魚粉所使用的魚種,實際上為超過三十個國家的人提供了一半的食用魚。
使用遠洋魚類做成動物飼料,對過度捕撈其他魚種的現象也產生了推波助瀾的效果,因而導致目前海洋過度捕撈的危機。遠洋魚類根本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根據聯合國糧農組織的研究,祕魯鯷在太平洋東南海域的兩大魚源、北太平洋的阿拉斯加鱈魚,以及大西洋的藍鱈已經完全耗盡,數個大西洋的鰊魚品種也有同樣的狀況,而西北太平洋的日本鯷魚和東南太平洋智利竹筴魚也接近捕撈一空。總之,養殖漁業很明顯十分沒有效率地使用著有限資源,養殖魚吃下肚的魚和產出的魚肉實在不成比例。
這個產業慢慢開始發現,繼續拿野生魚來餵養殖魚是行不通的;讓人驚恐的是,有些人建議使用牲畜的肉或骨粉來當作替代選項。事實上,在水產養殖快速發展的區域,例如中國、越南、孟加拉和印度,養殖魚早已開始食用摻有集約化養殖的牲畜排泄物的飼料。
二○一○年在泰國舉辦的水產養殖全球論壇(Global Conference on Aquaculture)上,科學家強調遠洋魚類的魚源岌岌可危,並對養殖魚的「飼料品質危機」提出警告。他們還預測,到了二○五○年,給養殖魚吃雞隻屠宰場廢料和家禽排泄物的情形,將會愈來愈多。換句話說,餵魚吃雞屎可能會逐漸成為養殖漁業的習慣做法;很難想像西方的消費者要怎麼接受這種事,不過我猜,這取決於業者對他們透露了多少實情。
就像其他工廠式農場一樣,養殖場將魚養在十分密集狹窄的空間裡,單單一個海上箱網就容納了將近五萬隻的鮭魚。這些魚常常因白內障而失明,魚鰭和魚尾受傷,身上多處畸形,並且受到寄生蟲的侵擾,牠們還被迫必須為了空間和氧氣苦苦競爭。養殖鮭魚所在之處的魚群密度,相當於一個浴缸養一隻七十五公分的魚。這些擠成一團的天生海底漫遊者會成群在箱網裡無止境地繞圈圈,跟動物園裡沮喪的動物在牢籠內踱步的行徑如出一轍。牠們的魚鰭和尾巴因為彼此推擠或磨擦箱網邊框,而傷痕累累。
養殖鱒魚的命運更是悲慘。一般來說,鱒魚會被飼養在淡水「流水道」設施(raceways)或漁塭裡,每一立方公尺的水裡有六十公斤重的魚群,相當於二十七隻直尺長度的魚安置在一個浴缸中;比較正常的比例,應是每一立方公尺水裡有三十至四十公斤的鱒魚。擁擠又禁閉的高壓環境使魚隻非常容易染病,近年來養殖鮭魚已多次爆發嚴重的疾病,造成數百萬隻魚死亡。養殖鮭魚的死亡率特別令人憂心,一個海上箱網平均會損失裡面一○至三○%的魚隻。別的養殖物種如果出現這樣的死亡率,勢必會引起人們的高度關切,但不知道為什麼,人們卻不太在乎魚的福利,有人認為魚不是哺乳類或鳥類,所以牠們是否痛苦不用多加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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