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納森•哈克的日記(以速記寫作)
五月六日──
門內站著一位高大的老先生,鬍子刮得很乾淨,只留了長長的白髭,從頭到腳穿得一身黑,渾身上下看不到一丁點其他顏色。他以恭敬的姿態作勢請我進去:「歡迎光臨寒舍!請進,請自便!」
我試探地說:「德古拉伯爵?」
他彬彬有禮地一鞠躬,一邊說著:「我是德古拉。在此歡迎您,哈克先生,光臨寒舍。」
他一路拎著我的行李,爬上一座巨大的迴旋梯,然後沿著另外一條大走廊,踏在石板地面上的腳步聲在走廊裡發出巨響。走到長廊末端,他推開一扇厚重的門,我雀躍地看到燈火通明的房裡有一張桌子,上面擺著晚餐,而壁爐內則堆滿柴火,冒出熊熊火焰,火光飛舞。
伯爵停下腳步,放下我的行李,關上房門,走到房間的另一邊,打開另一扇門,通往一個八角形的小房間,又打開另一扇門,這才作勢要我進去。眼前所見讓我精神為之一振,因為這是一間大臥房,光線充足,而且還有另外一堆柴火溫暖整個房間,火焰對著寬敞的煙囪發出空洞的怒吼。伯爵親自放下我的行李,說:
「經過旅途勞頓之後,你一定需要梳洗一番,我相信你所需要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等你準備好了,請移駕到另外一個房間,你會發現晚餐在那裡也已經準備好了。」
光明、溫暖和伯爵殷勤的歡迎,似乎驅散了我所有的疑慮與恐懼,這才回復正常的情緒,赫然發現自己已經餓個半死;於是我匆匆洗把臉,就走到另外一個房間。
我發現晚餐已經上桌,主人則站在大壁爐的一端,優雅地朝餐桌擺了一個手勢,說:「請坐,隨意用餐。我相信你會原諒我少陪了,因為我已經吃過晚餐,又沒有吃宵夜的習慣。」
我將霍金斯先生交給我的密函遞給他,他拆開信封,鄭重地看著信,然後露出迷人的笑容,將信拿給我看其中一段話:「我非常遺憾,因為長年罹患的痛風突然發作,讓我在未來一段時間絕對不可能出遠門;但是我很欣慰地說,我派了一位可以完全代替我的代理人。他是一位充滿朝氣活力的年輕人,有自己的才華,個性忠誠,行事嚴謹,沈默寡言。在他停留期間,隨時供您差遣,所有一切都遵照您的指示行事。」
吃飯時,伯爵問了許多問題,都跟我這一趟的旅途有關,於是我慢慢地將從英國到川夕凡尼亞一路上的經過告訴他。
等我吃飽之後,應主人的要求,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壁爐旁邊,開始抽起他遞給我的雪茄。這時候我才終於有機會好好端詳他,而且發現他的相貌非常引人注目。
他的臉孔有非常強烈的鷹鈎特徵,瘦削的鼻樑高聳,鼻孔拱起,天庭飽滿,兩側太陽穴的毛髮稀疏,但是在其他地方卻都異常茂盛;他的眉毛粗長,幾乎在鼻樑上方連成一線,而且毛髮濃密,好像自己都要捲起來似的。而他的嘴,就我從厚重鬍髭下所能看到的部份來說,看起來沒有什麼表情,甚至有點冷酷;格外尖銳的白牙從唇下突出來,以他這個年紀來說,兩片紅潤的雙唇顯示他過人的精力。至於其他部位,他的耳朵蒼白,耳尖特別尖銳;下巴寬厚強壯,兩頰雖然瘦削,但是卻很結實。整體看來,就是出奇的蒼白。
我也注意到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在火光中,原本看似相當雪白細緻的手背,在近看之下卻不由得發現他的手其實很粗糙,手掌寬大,手指肥短。而且說來奇怪,他的掌心竟然長毛。他的指甲修得很長、很細,指尖刻意削得很尖。當他靠過來,手碰觸到我的時候,我竟然忍不住發抖,或許是因為他的口氣惡臭難聞,讓我產生反胃恐怖的感覺,無論如何都藏不住吧。
「你一定累了吧!你的臥房已經準備好了。明天你睡到多晚都沒有關係,可是我必須出去,要到下午才會回來。所以好好睡,祝你有個好夢!」說完他畢恭畢敬地一鞠躬,然後親自替我打開通往八角形房間的門,於是我走進了臥房……
五月七日──
我睡到自然醒,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等我穿好衣服,走進前一天吃晚餐的地方,就發現冷盤早餐已經擺上桌,咖啡在壼裡,放在壁爐的爐床上保溫。桌上有一張卡片,上面寫著:「我必須出門一趟,不必等我。──德」
於是我自己坐下來,享受了一頓豐盛的餐點,吃完之後,我到處找叫人鈴,想要讓傭人知道我已經吃飽了,但是怎麼找都找不到。
我打開房裡的另外一扇門,找到了像是書房的地方,裡頭有大量的英文書籍,讓我喜出望外。書房中央的桌子上散落著英文的雜誌和報紙,不過都不是近期的;至於書籍倒是種類繁多,從歷史、地理、政治、政經,到園藝、地質、法律等不一而足。
我正在看著這些書的時候,房門忽突打開,伯爵走了進來。他開心地跟我打招呼,還說希望我昨天一夜好眠;然後他接著說:「我很高興你自己找到這裡,我相信這裡一定有很多書是你會感興趣的。這些朋友──」他說著將手放在書上。「──自從我起了去倫敦的念頭之後,透過他們,我開始認識你們偉大的英格蘭,了解這個國家,進而愛上她。
「你可以去城堡裡的任何地方,除了那些鎖上門的房間,不過當然,那些地方你也不會想去。在川夕凡尼亞,有很多事情在你看來可能會覺得很奇怪。噢,不對,從你告訴我那些你所經歷過的事情,我想你早就知道這裡有多麼奇怪了。」
到了晚餐時間,他跟前一天晚上一樣,在我吃飯的時候坐在那裡陪我聊天。晚飯後,我也是跟前一天晚上一樣抽菸,伯爵留下來繼續聊天,對每一個可以想得到的事情問了一大堆問題,就這樣過了好幾個鐘頭。我想已經很晚了,但是我什麼話都沒有說,因為我覺得有義務要不計代價地滿足主人的心願。我倒也不睏,因為昨天晚上已經睡得很飽。驀然間,我們聽到了雄雞報曉的啼聲,以一種超自然的尖銳嗓音,劃過凌晨清麗的空氣。德古拉伯爵突然跳了起來,說:
「唉呀,天又亮了!我竟然疏忽了,又讓你整夜沒睡!關於我親愛的新家英格蘭,你一定得設法讓這個話題枯燥一點,這樣我才不會忘了在我們談話之際,時間過得有多快!」他再次殷勤地一鞠躬,然後離開。
我回到我的房間,拉開窗簾,但是沒有什麼好看的;我的窗戶面對庭院,只能看到暖灰色的天空漸漸轉明。於是我又拉上窗簾,寫下今天發生的事。
五月八日──
我上了床,但是只睡了幾個鐘頭就覺得再也睡不著了,乾脆起床。我把刮鬍鏡掛在窗口,正準備要刮鬍子,突然覺得有隻手搭上我的肩膀,然後聽到伯爵的聲音跟我說:「早!」我嚇了一大跳,因為我沒有看到他,然而玻璃上的倒影卻反映出我身後的整個房間。在驚嚇之餘,我不小心在臉上劃了一道小小的傷口,但是當時並沒有注意。我回應了伯爵的問候之後,又再次轉身看玻璃,看看自己是哪裡出錯,可是鏡子裡我身後的整個房間都顯示出來了,但是除了我自己之外,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影!
就在這時候,我發現割傷的地方開始流血,鮮血從我的臉頰滴下來,於是我放下剃刀,半轉身去找膠布。當伯爵看到我的臉,眼中精光一閃,帶有一點兇神惡煞般的怒火,突然伸手抓住我的喉嚨。我向後一退,他的手碰到掛著耶穌受難十字架的唸珠,他的神色立刻大變,眼中怒氣迅即消失無蹤,速度之快,讓我一時難以相信曾經見過這樣的凶光。
「小心,」他說,「小心你會刮傷自己!在這個國家裡,比你想像的要危險多了。」接著他一把抓住刮鬍鏡,又說:「都是這個該死的傢伙在惹麻煩,純粹是男人的虛榮心才造就了這個下流玩意兒。扔了吧!」說著,他伸出一隻可怕的手輕輕一擰,就撐開厚重的窗戶,將鏡子往外一扔,立刻在底下庭院的石板上摔得粉身碎骨。然後他一言不發地離開。
我走進餐廳時,早餐已經準備就緒,但是到處都沒有看到伯爵。說也奇怪,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伯爵飲食,他一定是個很奇特的人!吃過早餐之後,我在城堡裡四處逛逛,發現一個朝南的房間,窗外的景色十分壯觀,從我所站的位置可以一覽無遺。這座城堡位在一個險峻的絕壁崖邊,從窗戶丟一顆石頭下去,會直落千呎,完全不會碰到任何東西!眼中所見,盡是一片綠色樹頂的汪洋,只有偶爾出現一條裂縫,是山谷深坑;偶見幾條銀絲,則是河流蜿蜒流經峽谷,穿過森林。
我看過這個景色之後,又繼續探索,到處都是一扇又一扇的門,而且所有的房門都深鎖上閂。這座城堡裡,除了牆上的窗戶之外,根本沒有可以逃生的出口。
這座城堡是一個垂直的監獄,而我則淪為獄中囚犯!
當我確信自己完全無助之後,反而安安靜靜地坐了下來,開始思索該如何是好。我一直在想,卻始終沒有一個確切的結論;不過有一點我非常肯定:讓伯爵知道我的想法也無濟於事。他早就知道我已淪為籠中囚,因為這可能是他親自下手的傑作,而且無疑也有他的用意。以目前的情況看來,當今之計就是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和所有的恐懼都埋藏在心裡,然後張大眼睛。我需要──也將會需要──所有的智慧讓自己脫困。我得盡量挖掘出有關德古拉伯爵的一切,因為這有助於我了解事實全貌。
五月十五日──
伯爵現在已經離開城堡,我心想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去探索一些我還不敢深入的地方。我回到房裡,拿了一盞燈,試過所有的房門;一如我所預期,所有的門都上了鎖,而且還是新近才裝上去的鎖。我沿著石階向下走,來到我當初進來的那個大廳。我發現可以輕易地拉開門閂,解開大鐵鏈,可是大門還是上了鎖,而且鑰匙不見了!鑰匙一定放在伯爵的房裡,我得注意他的房門有沒有上鎖,這樣我說不定可以拿到鑰匙,逃之夭夭。我繼續徹底檢查各個樓梯和走道,試著打開走道兩側的每一扇門,終於在樓梯最上端發現一扇門,雖然看似上了鎖,不過用力推卻有點鬆動;我試著更用力一點,這才發現此門並沒有真的上鎖,阻力是因為有條鉸鏈鬆脫,所以整扇門卡在地板上所致。於是我使勁推開房門,從門縫擠了進去。
此刻我在城堡的右翼,比我住的房間還要更右邊,而且低了一層樓。這兩邊全都是懸崖峭壁。城堡矗立在一塊巨石的角落,三面都是懸空的天險,設了大型窗戶,無論是投石器、弓箭或火槍都難以攻堅;像這種必須以重兵守衛的地點,原本不可能擁有的光線與舒適,在這裡卻都是渾然天成。至於在西邊,則是一座巨大的山谷,可是遠處有嶙峋崎嶇的大山聳立,群峰緜延,一山還比一山高,宛如天然堡壘,陡峭的石壁上只有幾株山梨與荊棘,樹根深入石縫裂隙。城堡的這個部份以前顯然有人住過,因為這裡的傢俱看起來都比我先前看過的都要舒適。在明亮的月光下,我的燈籠似乎沒有什麼用,但是我還是很慶幸自己帶了一盞燈,因為這個地方有一種可怕的孤寂,讓我感到心寒、神經也為之顫慄。話說回來,這裡還是比我自己一個人住的那幾個房間要好得多,我現在開始憎恨那些房間了,因為伯爵不時會出現。
稍後:五月十六日早晨──
我寫完日記之後──所幸還記得將日記和筆放進口袋裡──覺得睏了,睡意襲來,而固執頑拗也伴隨著睡意一起襲上心頭。柔和的月光安撫我心,窗外的廣袤無垠給我一種自由的感覺,讓我感到清新,於是我決定今晚不要回到陰森鬼魅的房間,就睡在這裡。我從角落裡拉出一張大躺椅,這樣當我躺下來之後,可以看到東方與南方的美麗景致;無視於滿佈的塵灰,也絲毫不在乎,我就這樣沈沈入眠。
我猜我一定是睡著了。我希望如此,但是恐怕不然,因為接踵而來的一切都真實的讓人感到驚慌──場景是如此的真實,即使現在到了早上,我坐在白花花的陽光下,都還不敢相信那只是一場夢。
我不是一個人。房間跟我走進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在明亮的月光下,我可以看到地板上堆積經年的厚厚灰塵,有我腳步踏過的痕跡。在我對面,就在月光下,有三位年輕女子,從她們的穿著舉止看來,應該是貴族仕女;當時我覺得看到她們的那一刻必定是在作夢,因為儘管月光從她們背後照過來,卻沒有在地板上投射出陰影。她們向我走近一點,看了很久,然後彼此交頭接耳一番。其中兩人是黑髮,還有跟伯爵一樣的鷹鈎鼻,黑色的眼眸彷彿可以看穿人心,而且在淡淡月光的映照下,甚至幾乎反射出紅光。另外一位的皮膚白晳,幾乎吹彈即破,有一頭濃密呈大波浪狀的金髮,還有一雙像是淡藍色寶石的眼睛。不知怎地,我覺得認識這張臉,而且跟夢中的恐懼有些關聯,但是那當下卻怎麼樣也想不起來在哪裡、又是如何見過她。她們三人都有一口亮眼的貝齒,在性感肉慾的艷紅豐唇襯托之下,像是晶瑩的珍珠閃閃發亮;她們有一種特質讓我感到不安,但是又有一種渴望,同時又有一種致命的恐懼,我覺得心裡有一股邪惡、熱切的慾望,希望她們會用瀲灧紅唇來吻我。她們又耳語一番,然後三人爆出銀鈴般的笑聲,彷彿音樂,但是又冷硬的不像是會從人類雙唇之間發出來的聲音,反倒像是靈巧的手敲打著玻璃水杯琴,發出琤琤琮琮的甜美聲響,勾人心魂,讓人按捺不住。
金髮女子風情萬種地甩著頭,其他兩人則在一旁慫恿,其中一人說:「去啊,你先去,我們隨後就來;你先開始。」
另外一人說:「他還年輕,身強體壯,夠我們三個人吻。」
我靜靜地躺著,半瞇著眼睛看,心裡充滿了期待,高興地心痛起來。金髮女子向前,彎腰靠近我,我可以感覺到她的氣息在我身上遊走,如蜜般甜美的氣息跟聲音一樣挑逗,讓我的神經酥麻;可是在甜蜜底層,還有一點令人怯步的苦澀,像是血的氣味。
我不敢睜開眼睛,但是從睫毛下還是看得一清二楚。金髮女子跪下來,弓身俯在我上面,貪婪地看著我;她有一種刻意營造出來的性感,讓人既興奮又反感。當她仰起頭時,還真的像動物一樣舔著嘴唇,連我都可以看到豔紅豐唇上滋潤的光澤在月光下閃閃發亮,還看到猩紅色的舌頭舔過雪白的利齒。她的頭愈來愈低,愈來愈低,雙唇離開我嘴唇和下頦的範圍,眼看就要直取我的喉嚨,這時候她突然停下來,我可以聽到她舌頭舔過牙齒與嘴唇時的咂咂聲響,也可以感覺到熱熱的氣息吹拂在我的頸間。然後我喉嚨附近的皮膚開始震顫,就像有隻手在肌膚上搔癢的感覺,而且愈來愈近,愈來愈近。我感覺到雙唇碰觸到我喉頭格外敏感的皮膚,那種柔軟、令人顫抖的觸覺,還有兩顆硬硬的尖牙壓在皮膚上導致兩個小孔稍稍凹陷下去的感覺。可是她碰到之後,就停在那裡。我閉上雙眼,在慵懶狂喜之中等待著,一顆心怦怦地跳。
就在這一瞬間,另外一種感覺如閃電般五雷轟頂──我意識到伯爵出現了,像一陣狂怒的暴風雨來襲;我不由自主地睜開雙眼,看見他強健的手緊捏著金髮女子細長的頸背,以巨靈般的力道將她往後一拉。只見她湛藍的眼眸因氣忿而變形,雪白的牙齒也因暴怒咬得格格作響,蒼白的臉頰因激情漲得火紅。但是伯爵呢!我從未想像過有如此激烈的盛怒狂潮,就連地獄來的惡魔也望塵莫及。他的雙眼確確實實地在燃燒,冒出紅色的火光,彷彿地獄之火就在眼中熊熊燃燒;他的臉色死白,臉上的線條像鋼絲一樣冷硬,一對濃眉擠聚在鼻樑上方,像是舉起一根燒得白熱的金屬鐵條。他的手臂猛力一揮,將女子一把攘開,然後走到其他人面前,好像要將她們擊退似的。我曾經見識過同樣的專橫跋扈,就是在對付狼群時的姿態。他開口說話,聲音低沈的近乎耳語,但是力道卻穿透空氣,在房裡迴響:
「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動他?誰敢動他一根寒毛?我已經下令禁止,你們還這麼大膽放肆?全部給我退下!我警告你們,這個人是我的!小心!不要跟他胡搞,否則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那名金髮女子淫蕩風騷地笑了一聲,轉身答道:「你自己從未愛過人,你從來不愛!」
其他兩人聽到這句話,也跟著笑了起來,如此無情、冷硬而沒有靈魂的笑聲,在房間裡迴盪,讓我聽了幾近暈眩,好像是惡魔的賞心悅事。伯爵轉身,仔細地端詳我一番,然後以低沈的耳語說:
「是的,我也可以愛。你們自己從過去也可以看得出來,不是嗎?好吧,我現在可以跟你們保證,等我用完他之後,你們可以盡情地吻他。現在走吧!快走!我必須叫醒他,還有事情要做。」
「那麼今天晚上,我們什麼都沒有?」其中一人低聲笑著說,一邊還指著他丟在地板上的袋子;那只袋子不停地蠕動,好像裡面裝了什麼有生命的東西。他點點頭,算是回答她的問題;一名女子立刻跳上前去,解開袋口。如果我的耳朵沒有聽錯的話,我聽到有人倒抽一口冷氣,還有摀著嘴的低聲哭泣,而且是一個小孩子。三名女子同時圍攏過來,而我則嚇得魂不附體,可是等我定睛再瞧,她們就已經不見蹤影,那只可怕的袋子也隨之消失。她們身邊並沒有門,也不可能從我身邊走過而我卻完全沒有發現,她們似乎就這樣從月光中淡去,然後從窗戶飛了出去,因為在她們完全消失之後,我彷彿看到窗外有昏暗的人形陰影。
然後我就嚇得不醒人事。
(本摘文經出版社刪節,與原文略有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