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溫泉旅館的資源再編輯術,幽默開發傳產新景
北川健太|大村屋
#地域營造 #地方行銷 #關係人口 #地方產業 #品牌化 #社群經營 #閒置空間再利用 #移住 #青年返鄉
生於嬉野、成長於嬉野的北川健太(以下簡稱北川),在大學時上京,專攻社會學的大眾媒體論,夢想著進入出版社編輯音樂雜誌,沒想到畢業之後,遭遇經濟不況,只好斷念。二〇〇八年,雷曼兄弟事件重創日本經濟,再加上母親健康亮起紅燈,北川被緊急召回接手百年溫泉旅館家業,成為二十四歲的年輕社長,等著他的是父親在經濟泡沬時期大舉擴建的負債、旅館經年的老朽化,以及跟不上網路時代的數位落差等各種燙手山芋。
少年社長開始發揮新世代的創意,他清楚網路是旅館落後時代的一個致命傷,卻也是可以翻轉旅館命運的武器。過去,嬉野的溫泉旅館多是依賴旅行社接團體觀光客,客房數越多的旅館越能接到大筆訂房,也因此,越大越好;但是,訂房網站普及之後,客房數不再是唯一標準,各種中、小型旅館都有被旅客們關注的機會。北川決定以網路為手段,打破以往過度依賴團體客的狀況。
★頻出奇招的行銷手法
北川先推出「一日一善Plan」企畫,只要旅館的客人帶著垃圾袋在街上散步順道幫忙撿拾垃圾,就有飲料兌換或是千元住宿折抵。跳脫常規的行銷策略獲得不少媒體相繼報導,為旅館提高了五十%的營業額。
接著,還有各種打破大家「溫泉旅館」既定印象的企畫,像是以舉辦工作坊為主的「學習之宿」(学びの宿)、把旅館變成攝影棚的「伊藤寫真館」(いとう写真館)、解決宴會場低使用率而開辦音樂祭的「音泉溫樂」(音泉温楽)等,不斷推陳出新且年年持續舉辦,為大村屋帶來飛躍性的業績成長。
★土地才是第一
然而,大村屋的蛻變成長只是嬉野溫泉區的特例,周遭許多同業難敵歇業的命運,過去百家溫泉旅館的榮景至今僅剩不到三分之一。北川在回鄉的第二年就領悟到,若不提高溫泉區的整體觀光客數,那麼大家僅是在有限的客人裡你爭我奪,前景堪憂。他回想起已過世叔母訂下的大村屋家訓「不成為第一,因為第一的是土地」,意在提醒大村屋之所以是大村屋,是因為嬉野的溫泉、土地、自然資源共同造就而成。這段家訓引領他回到大村屋的原點,把眼光放回土地、放大至嬉野,「挖掘嬉野溫泉區當地的土地魅力」成為重要的課題,以達到「提高嬉野溫泉的整體來客」目標。
只是,一家溫泉旅館單打獨鬥力量有限,必須把鎮上的大家拉進來才行,於是北川開始了擾動嬉野地區的各種「心機」。像是擅自在社群媒體上發布召開嬉野會議,邀請有興趣的人一同參與,最後促成了Team Ureshino(チームUreshino)當地夥伴的學習會之結成。
★活用現有資源的編輯術
北川的編輯術,大概就是法國人類學家李維史陀「Bricolage」(中譯為拼貼、修補術)概念的體現:挖掘地方上既有、現存、被埋沒的資源,以創新的組合,佐以幽默,創造令人耳目一新的動人魅力。例如儼然成為嬉野當地傳統的人氣活動「拖鞋溫泉桌球大賽」,運用既有的桌球桌、在地的忍者文化、每家溫泉旅館都有的土產禮盒、旅館裡成堆的拖鞋,從這些習以為常、隨手就有的元素,組織成為一個有點荒唐好笑但又吸引力十足的活動。
「拼貼」最重要的第一步是掌握手邊現有的材料,而身為忙碌的溫泉旅館主人,北川材料收集法大致可歸納為二項重點:一是超強的溝通能力,讓不同的「人」帶來多樣的情報;二是向身邊各種「前輩」學習,並進行反思與應用。
#超強溝通力帶來的情報搜集
北川的強大溝通力,與他成長於旅館世家很有關係。大學時期他曾在東京的商務旅館打工,雖然隱瞞自己的出身背景,卻因為一上班就能夠和住客自然搭話,實在不像「普通的大學生」,因而被打工前輩們特別詢問,也才讓他意識到自己成長背景所造就的特殊之處。看似普通的閒聊,其實飽含著他對於「每一個個人的關心與認識」,讓許多人都很自然地願意對他掏心掏肺。這樣的能力,讓他在回到嬉野之後,能跨越業種、世代廣泛交友,更能夠在無意之間從「聊天」中吸收在地的情報,進而發現許多被埋沒的資源。像是「搓揉節」的由來,是因為和當地針灸師聊天,發現大家有證照卻苦無發揮之地;「嬉野茶時」的起源之一,來自發現當地茶師們在種茶、製茶之外,還要到外地打工的經濟困境;而「午睡諸島」的落成,也是在認識東藝大畢業的創作者大門與中村之後,發現兩人正在尋覓留根嬉野的地點,才得以水到渠成。
#見習前輩和志同夥伴的應用
嬉野歸屬於佐賀縣,卻因位於佐賀與長崎的交界,再加上過去有著橫跨縣境的肥前窯業圈所串起的陶瓷產地文化,因此有著兩縣密切的歷史文化交織背景。北川有許多志同道合朋友或前輩都是在長崎結識的,像是長崎縣陶瓷產地波佐見町的人氣咖啡店monne legui mooks的店主岡田浩典,大家互相學習,彼此汲取靈感,轉化為北川在嬉野開展許多計畫的重要基石。
★有趣是最強的武器
熱愛音樂、超級披頭四迷的北川深信,面對越艱困的難題、越難以跨越的鴻溝,有趣、歡樂的氣氛,是最有力也最無敵的武器。
二十四歲接下家業,同時也成為嬉野當地溫泉協會最年輕的理事,在滿是歐吉桑的協會中,本村感受到下一個世代無法出席的難言之隱,以及與高齡決策圈之間的距離。在輩分關係嚴明的日本社會,這樣的問題絕非輕鬆易解,而透過歡樂的拖鞋桌球大賽,讓溫泉街上的男女老幼,每個月固定有一天能夠透過競賽的機會,串起世代之間對話的契機,跨越鴻溝。「在那樣熱鬧的場合,客人們都那麼開心,沒有人會反對,也沒有人會生氣。」
「在鄉下的年輕人辦起這樣超歡樂的活動是最棒的。」北川補充說,因為這樣吸引力十足的有趣活動,會起帶動作用,讓一些從都會返鄉的年輕人發現「原來鄉下也有這樣有趣的事」,因而變得對自己的城鎮更有自信,又或是引動更多返鄉的年輕人。「我想,『一個寂寞、冷清的城鎮』的相反詞,是『一個開心、歡樂的城鎮』。」北川最後總結說。
「一個寂寞、冷清的城鎮」的相反詞,是「一個開心、歡樂的城鎮」。
地方編輯術X代表作
拖鞋溫泉桌球大賽(スリッパ温泉卓球大会)|賓主同樂的桌球賽,搞笑趣味催化交流
拖鞋桌球大賽的起源,只是單純因為倉庫裡的桌球台將要被丟棄,北川覺得太可惜,就想不如打造一場桌球交流大會,來串連溫泉鎮上的各個旅館老闆及住宿客人。但如果只是單純的桌球賽,似乎一點也不吸引人。北川最後想到每家溫泉旅館都有著數量龐大、印著旅館名稱的室內拖鞋,不如把拖鞋當球拍,來場拖鞋桌球大賽!
看似搞笑的桌球大賽就這麼展開,參加的旅館老闆們把印著自家店名的拖鞋帶來當球拍,以自家販售的土產禮品作為比賽獎品,只要是當日住宿的客人們都免費參加。此外,還找來當地忍者村的忍者當裁判,當客人組眼看要輸球,忍者們便會使出各種瞬間移動招式,想盡辦法讓客人組能夠戰勝老闆組,贏到各種土產禮品。
如此脫離常規又不公正的桌球比賽,結果獲得當地人和觀光客一致喜愛,還被新聞頻道做成專題報導,最後成了每個月末週日的固定大會,至今已經舉辦了快十年,風雨無阻。其他溫泉地的旅館老闆們也想移植賽事,最後全日本自北海道到九州,像是山口縣的湯田溫泉、熊本的黑川溫泉等,共有八個溫泉地,陸續在當地舉辦這種看似荒唐、卻歡樂滿點的桌球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