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版自序
本書是為了紀念小兒逝世十周年而出版的。首版因為某些原因一直未正式發行,只在親友間一個很小的圈子裡流傳了約六、七十本。本書的篇章雖然都是作者最刻骨銘心的經歷,但畢竟非常「個人」,所以即使不發行,也不很令人介懷。但後來,不少讀過這書的友儕們,都鼓勵我把這書推出讓較多的讀者分享。特別是哲學系一位同仁對我說,這書對許多父母來說會是一份安慰。我相信他指的特別是天下間有同樣經歷的父母們吧﹗事實上,自從本書首版面世後,我重讀了幾回,自己仍深受感動,但感動之餘,卻又嫌全書過於傷感。記得月前一位哲學兼讀碩士課程的學生偶然讀畢本書後,曾很懇切地給我寫了一封信,其中就有「感若杜鵑啼絕嶺」一語,可說印證了我認為本書可能流於傷感的判斷。本書的再版,希望藉著亡羊補牢,能稍為符合三百篇「哀而不傷」的創作原則。
再版除訂正了初版的一些誤植、脫漏外,最主要是增加了〈哭之笑之──浮生又記〉一文。這篇文章的撰寫,是希望婉轉地帶出「笑」這一意念作結。寫這篇文章的念頭,其實許多年前便早在蘊釀,初版時其實本來也打算收錄,無奈當時行色匆匆,結果來不及寫完。這回於再版前終於能完成付梓,讓全書的結構得以變得較為完整,對作者來說,總算了結了我多年來的一段心事。
我是學哲學的,向來寫的都是說理文章,抒情述懷的文字,自初中以後,幾乎從未沾手,所以本書的寫作,對自己也是一份極難得的經驗。而且斷斷續續的撰寫過程,對自己來說更是一次又一次的釋放。本書的內容雖然非常「個人」,不過,我希望其中還是觸及了人生的一些嚴肅的議題和一些普遍的價值,使得因種種緣份而讀了這小書的讀者,不至於一無所得,是為序。
二○○七年三月十八日
香港
序言
十年生死兩茫茫,翰貽逝去真的快十年了。十年時間的淘洗,表面上雖好像撫平了我們心靈不少的創傷,但在靈魂深處,我們對翰貽的思念,卻沒有因歲月的流衍而褪色。翰貽逝世之初,作為父母的我們,天地彷彿都坍塌了。十年以來,世上許多俗慮和未完的責任,雖然一步一步地重新佔據了我們的生活,但不論生活節奏變得如何急驟,只要有一絲絲的空隙,那怕是最漫不經意的情景,或是更深人靜之時刻,翰貽留下的絲絲記憶,總會又再和我們的生活結成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們夫婦二人無論彼此之間或在他人之前,從不會迴避或壓抑自己對兒子無盡的思念。這絲絲的紀念,當然免不了一再地牽起往日的傷感。但傷痛之餘,卻又一再讓我們得以重溫往日生活的美麗點滴。這種珍惜既往的情懷,結果成為我們平日煩忙生活中最大的祝福!
西班牙哲學家、劇作家、小說家和詩人的烏拉穆諾說得好,只要能以一顆熱切的心,把記憶留住,使免於陷入遺忘,則記憶中的人與事,便都宛如活著。這本集子收錄的文章,大多寫於八、九年前,餘下的則是近日按舊稿修葺完成的。出版的目的,當然是要留住我們對翰貽這絲絲的記憶。
在出版前夕,我心思澎湃,與其千言萬語,不如借詩人雪萊《獻給百靈鳥》(To a Skylark) 中的一節詩句,以代替我們的心聲:
「我們所以上下而索求,
是冀盼那子虛與烏有;
我們最懇切的笑靨,
卻已歷盡了苦澀;
我們最甜美的衷曲,訴說著最悲切的憂鬱。」
We look before and after,
And pine for what is not:
Our sincerest laughter
With some pain is fraught;
Our sweetest songs are those that tell of saddest thought.
(Percy Bysshe Shelley, To a Skylark, Line 86-90)
關子尹
二○○六年七月十日
序於法國自 Chinon 赴 Clermont-Ferrrand 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