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到前世的小孩?(摘)
留著深色長髮、臉上掛著淘氣笑容的可愛小男孩派翠克,是我的第一個案例。
我第一次見到派翠克及其家人,是陪著伊恩‧史蒂文森博士前往,派翠克一家住在美國中西部郊區的一間小屋,當時他才剛滿五歲。年紀輕輕,凡事講求迅速效率的伊恩,不到四十歲便當上精神病學部門主任,但他毅然放棄在學術上發光發熱的機會,將接下來四十年的時光,奉獻給他熱愛的研究對象——具有前世記憶的孩童。伊恩已年近八十,然而對此領域的好奇心依舊不減。得知派翠克的母親深信兒子是派翠克已故、同母異父的哥哥重新投胎而來,伊恩決定與派翠克一家碰面。
伊恩相當看重派翠克的案例。雖然他發表過許多孩童詳述逝者細節的文章與書籍,但研究案例多來自普遍相信轉世輪迴存在的亞洲國家。相形之下,他手邊的美國案例顯得薄弱許多,大致上可分為兩類:
一是小孩依稀記得自己是某個已故親人;二是小孩雖然談論前世記憶,但無法說出能夠辨識出逝者身份的詳細細節。若案例中的孩童與逝者來自相同家庭,論述會有一個缺陷──孩童可能是無意間聽過家人談論往生者。
派翠克的案例雖然也是發生在同一個家庭,但有另一項重要特徵:他身上的三處胎記與他過世哥哥身上的傷處一模一樣,這也代表此案例不受是否曾無意間聽到其他人談話內容的可能性所影響。
回憶早逝的凱文
伊恩規劃為期三天的完整採訪計畫:第一天先與家庭成員進行詳細訪談;第二天再次訪談其家人,一來確保沒有疏漏之處,二來釐清相關細節;第三天則訪問派翠克身邊相關人士。我們也希望藉由增加與派翠克的相處時間,讓他習慣我們的存在,並放心說出他記得的事情。
我們抵達派翠克家後,便與他母親麗莎一同坐在客廳。伊恩從跟著他征戰世界各地、飽受風霜的小背包裡拿出寫字板及錄音機。他先詢問麗莎關於過世兒子的事情,也就是派翠克記憶中的那個人。
二十年前,年輕的麗莎生下凱文,但在他十六個月大時,卻出現跛行症狀。一開始,他的情況時好時壞;三週後,他完全不良於行。麗莎帶他去看醫生,住院三天做了各種檢查;骨骼掃瞄結果正常,但X光片顯示左髖關節有多餘液體,醫生研判應該是受到感染。
凱文出院時走路一瘸一拐,兩天後他再次跌倒,另一間醫院的醫生發現他一隻腳斷了。醫生以石膏固定他的腿,卻讓這小男孩疼痛不已,因此三天後便把石膏拆掉。當下,他的腿無法承受身體重量,於是他拒絕行走。麗莎帶他去看另一名骨骼外科醫生,醫生幫他多照幾張X光片,結果顯示是左腿兩骨連接處有問題。於是,凱文再度入院。醫生告訴麗莎,凱文的左腿有顆腫瘤——這無異是在原本的不確定性上雪上加霜。
凱文被轉入三級兒童醫院繼續接受治療。除了腫脹的左腿,醫生還發現他的左眼凸起並有挫傷跡象,右耳上方則有疑似腫瘤的結塊。醫生懷疑是「神經母細胞瘤」。凱文的腎臟X光片顯示在左腎上有一大塊陰影。骨骼檢查結果發現不同的機能障礙,而凸起的左眼也有一大片不明區域。入院後第四天,凱文被送進手術室。醫生從他右耳結塊取出活組織切片,並從右頸植入一條大的中央靜脈導管。
第一次住院的六個月後,凱文再度入院。他的牙齦因為癌細胞滲入骨髓而出血,並且沒有足夠的血小板。左眼的傷腫漸漸消失後,右眼的傷腫隨之而來。麗莎表示,當時凱文的病已經進入末期,左眼全盲,意味著這小男孩不久於世,但透過輸入血小板,他的右眼窩又多接受了一天的化療與一天的放射線治療。凱文出院兩天後死亡。
你不記得嗎?我是在那裡離開你的啊!
伊恩認為,凱文的死肯定對麗莎影響很深,但她當下並未多做回應,我們便繼續談其他事情。我們並未期待她會對我們完全敞開心房,而我們也只是問一堆讓她重新回憶凱文生病與死亡過程的問題。
接著,在凱文過世十二年後,她透過剖腹生下派翠克。她說,在護士將派翠克遞給她的瞬間,她立刻感受到這孩子與凱文之間有某種關連,這是其他孩子們出生時所未有的感覺,真的就是不一樣。麗莎說,凱文過世後,她整個人彷彿被掏空,每天都希望凱文能再回到身邊。當新生兒派翠克進入她的懷裡,她似乎感覺到自己放下了心中長期的沈痛悲傷。麗莎更看出兩個孩子身體上的相似,其中的牽連不只表面上的簡單。
她立刻注意到派翠克的左眼有一塊白色不明斑痕,醫生診斷後認為是角膜白斑。派翠克後續也定期接受眼科醫生診治。幾週後,白斑漸漸淡化,但並未完全消失。在派翠克非常小的時候,不管透過何種治療,他的視力仍退化至左眼全盲,就跟凱文過世前的狀況一模一樣。
麗莎也摸到派翠克右耳上方有一塊突起物,那裡也正是凱文曾接受活組織切片檢驗的腫瘤位置。我們也確實在派翠克右耳上方摸到結瘤。在他五歲時,該結瘤有稍稍往後移位,但麗莎表示,他剛出生時,那顆結瘤是在耳朵正上方,是一顆近乎圓形、堅硬的結瘤。當時我們測量該結瘤直徑為一公分左右,壓起來硬梆梆,而派翠克也讓我們放手大力壓它。
派翠克出生時,頸邊也有不尋常的痕跡。我們見到他時,他的右頸邊有一條四釐米的深色斜線,看起來就像手術的小切口,那裡也正是凱文植入中央靜脈導管之處,不過我們無法親自確認當時凱文被植入中央靜脈導管究竟是左頸或右頸。我們試圖透過醫療記錄確認中央靜脈導管位置,很幸運地找到一份手寫、字跡清楚的手術記錄,上頭記載中央靜脈導管的位置。
該記錄列出手術過程,包括「插入中央靜脈導管(外頸靜脈),尖端位於上腔靜脈或在右側鎖骨下靜脈。」對我們而言,外頸靜脈就是關鍵訊息,代表靜脈導管是從頸邊插入,而且是右側鎖骨下靜脈,意味著是從他的右頸插入──正是派翠克胎記的位置。
派翠克的案例中有一個很難解釋的特徵。在他大到可以走路後,也曾一度跛行。派翠克走路的步伐很不尋常,甚至會擺盪旋轉左腿——這也符合以前凱文的走路方式,自從他腿斷之後,就必須穿戴支架。我們要求派翠克在屋裡來回行走數次,而他依然有輕微的跛行狀況,但從醫學角度來看找不出任何原因。
派翠克四歲時開始談起凱文的生活。他說的第一件事情,是他想到另一間屋子去。派翠克說了好一陣子,有時甚至迫切想前往。麗莎問他為什麼要回去那個地方,是不是有什麼特定玩具或衣服?他回答,「你不記得嗎?我是在那裡離開你的啊。」她回答,「是沒錯,可是我現在跟你一起在這裡啊。」麗莎問派翠克,「他們家長什麼樣子?」派翠克說,「那是一間巧克力和柳丁的房子。」麗莎和凱文的家,其實是一間公寓而非獨棟房屋,不過正是一間橙棕色的建築物。
派翠克開始談起凱文的事,但總是出其不意。如果麗莎試圖引導他談論凱文,他通常不願多說,但事後卻會冷不防的提起。
有一天,麗莎準備出門上班,派翠克卻突然問她是否記得他曾動過手術一事。麗莎告訴派翠克,他從未動過任何手術,但他說,「我肯定有動過手術,就在我耳朵這邊。」然後指著右耳上方的位置,那正是凱文進行活組織切片的腫瘤位置。麗莎要他描述手術過程,但他說不記得了,因為他當時睡著了。
還有一次,派翠克看到凱文的照片時變得相當興奮。先前他從未見過這張照片,因為麗莎並沒把凱文的相片擺在屋裡。派翠克雙手顫抖的說,「這是我的照片,我一直在找這個。」他很肯定的說,「這就是我。」他也提到,家裡曾養過一隻棕色小狗。麗莎和凱文確實有養過這麼一隻狗,那隻狗原本是麗莎母親的,但因為她搬入公寓大樓無法繼續養才給他們。
在我們到訪的前一週,派翠克坐在沙發上問道,「你還記得我們上次去游泳的時候嗎?」派翠克從未真正游泳過,但他口中描述的,是凱文在他祖母公寓的泳池情景。他說祖母跟他妹妹的父親在一起。他記得他們如何把繼父的頭壓入水中,並且模仿繼父從水中抬頭大口呼吸的模樣。
麗莎也告訴我們,派翠克曾與哥哥傑森談論天堂的事情。我們詢問傑森時,他告訴我們幾個例子,例如有一次派翠克曾說他想帶家人到天堂,尤其是他的母親。隔天早上,我們拜訪了麗莎的姊姊,她也談到派翠克曾說過的天堂一事。她描述凱文與派翠克間的相似性,說話輕柔,相當害羞,甚至很膽小。
棕橘色的房子
在那之後,我們與派翠克和麗莎一同前往她和凱文以前住的公寓。派翠克已經有好一陣子不曾提起這個家,但我們帶他到現場,希望能藉此刺激他的記憶。我們無法實際進入公寓內部,派翠克看起來似乎也不認得此處。但他提到賽車車軌,麗莎認為,他指的應該是凱文以前的玩具,但因為他說他曾與傑森一起玩過,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此一現象。但至少我們確定該建築物的確是棕橘色。
我們在派翠克父親工作的地方跟他碰面。他說派翠克身上的斑痕——眼睛上的白斑、頭部的結瘤與頸邊的疤痕——絕對是在他出生時就有了。派翠克不曾與他談過凱文的事情,但他曾無意間聽到派翠克與麗莎談論。他認為這種事情太不尋常,但也不得不接受派翠克有著凱文記憶的事實。
隔天,派翠克漸漸能自在的與我們交談。由於他說話方式相當輕柔,再加上有時表達不夠清楚,我們偶而很難理解他在說什麼。更令我們困惑的是,他有時候會以第三人的角度稱呼凱文,並說些他們兩人一起做的事。我在想,是不是因為五歲的派翠克,雖然有著凱文的記憶,但卻不知道那其實是另外一個人。
他告訴我們和凱文及表兄弟一起去動物園的事情。派翠克兩年前曾去過一次動物園,但並非與表兄弟一起去的,但是凱文倒是去過好幾次。派翠克曾提到凱文的房間,還說裡面有兩座衣櫥。不過凱文的房裡其實只有一座衣櫥,但衣櫥倒是有兩扇滑門,可從兩端開啟。派翠克還描述一個蘋果狀的「水球」,麗莎說,凱文是有那種洗澡玩具。派翠克也說他跟凱文一起去有大公牛的農場——派翠克從未去過這種地方,但凱文確實去過阿姨經營的養牛場。
這趟造訪算很成功。我們從麗莎口中得知過去發生的事情,並且調查凱文傷痕的相關檔案,甚至親自聽到派翠克口述記憶。
跟麗莎一家人見面過程相當愉快,我也深深感謝願意接受訪談的受訪者。他們不僅是伊恩研究報告裡的紙上人物,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經歷孩童前世走向生命完結的悲劇。
回家後,我們嘗試計算派翠克與凱文身上出現相同傷痕的機率。先不提跛行一事,光是一個小孩出生時,身上與自己親兄弟有三處相同傷痕的機率有多高?伊恩之前有算過,兩個人身上要有兩處相同胎記位置的機率是兩萬五千分之一。
但也有人對此數據抱持懷疑態度。在派翠克的個案中,我們決定尋求外界協助,從醫學院找來兩位統計學家,並向他們解釋情況。他們看似感興趣,但其中一位最後還是決定拒絕評估其可能性。他表示,任何的計算方式都可能過份簡化背後的複雜機制。他補充道,「或許這種情形只能用『極難發生』與『極度罕見』來描述。」
伊恩長期以來對胎記的案例都感到十分好奇。早在他進行身心醫學的主流研究時,就對心智與身體間的互動非常感興趣。我們拜訪派翠克的前一年,伊恩出版了長達兩千頁的《輪迴轉世與生物學:胎記和先天缺陷的病因》(Reincarnation and Biology)研究。這是他投入多年心血的著作,內容包含兩百多件案例,描述孩童出生時身上的胎記或天生缺陷正好與某位逝者的身上傷痕(通常是致命傷)吻合。
伊恩醉心於研究這類案例,但我一開始其實很難接受。我不懂的是,就算我們相信此世與前生有所關連,但原本在某個人身上的傷痕,怎麼會變成另外一個人身上的胎記?有一次,有個學生在我演講中就問過這個問題。伊恩則是引述諾貝爾生物學獎得主,但同時也研究靈媒與靈氣的查爾斯‧里奇特(Charles Richet)的話:「我從未說這有可能。我只是說它是真的。」
這個解釋還是很難說服我。但伊恩在《輪迴轉世與生物學》中曾提到,從許多方面來看,「心理畫面」會對身體產生特殊影響。
有個例子是一名男子回憶起九年前他雙手被反綁的精神創傷事件,彷彿一切歷歷在目。就在他回憶的同時,他的前臂出現了看似被繩索綑綁的痕跡。如果心中畫面能對身體造成特殊影響,加上如果人的心智在肉體死後還能繼續存在,並附著於胎兒身上,那麼我就可以解釋心理因素會如何影響胎兒發展──並非逝者身上的傷痕導致新生兒身上出現胎記或先天缺陷,而是當事人心中受傷畫面所造成的影響。
在派翠克的案例中,他的胎記與缺陷似乎就符合凱文心中難以抹滅的印象:左眼全盲、頭皮上進行活組織切片的腫瘤位置,以及接受化療插入靜脈導管的位置。
◎
兩年後,我們再度拜訪派翠克與麗莎。派翠克又說出一些不尋常的事情。他甚至說出另一段跟凱文一樣已逝生命的故事,這一次事件背景在夏威夷。他談到他在那裡的某個家人及其過世的兒子,還說那裡有一座雕像因為火山爆發而融化,鎮上居民又是如何重建它。按照他的描述內容,他的父母認為他是在回憶一九四○年代發生的事件。
我們第二次碰面的數月前,派翠克在母親準備晚餐時,問道,「你知道你有個大家都不曾提起的親戚嗎?」派翠克說,他出生前曾在天堂遇到一位名叫比利的親人。他個子很高,有著棕色頭髮與眼睛,而生前大家都叫他「海盜比利」。他是被繼父在山裡面近距離開槍射殺。比利說他很難過,他過世之後都沒人再提起他。
麗莎對這個名叫比利的親戚一無所知。她打電話詢問母親後才發現,母親的大姊確實曾有過一個兒子叫比利。而派翠克所描述的細節完全正確。比利是在麗莎出生前三年被繼父所殺。當麗莎問起「海盜比利」時,她的母親大笑,這個暱稱是來自於他的瘋狂行徑。麗莎母親表示,自比利過世後,她也不曾再聽過這個名字。所以派翠克之前應該沒機會聽到關於比利或這個暱稱的任何事情。
思維開放的科學家
您可能覺得派翠克的故事有些耳熟,因為我曾在前一本書中略述過此案例,而它是經由寫過兩本孩童前世記憶書籍的作者卡洛.鮑曼(Carol Bowman)轉介來,讓伊恩得以探討這獨特的案例,而卡洛也曾在她其中一本書提到此個案。
長久以來,伊恩不斷的聽聞類似的故事。伊恩是一位非常特別的人。他可以是典型、個性沉穩的學者,看起來正經八百,講話用字精準,但他同時又喜愛探索極度奇異的事情。
探索並不等同接受,他在每個案例中,也從未失去理性分析的態度。派翠克的母親曾表示,伊恩讓她聯想到詹姆斯.史都華(Jimmy Stewart,已過世的美國著名男演員),相較之下,除了沒有史都華的不拘小節之外,這描述倒還挺貼切的──這兩人都是高瘦身材,帶著親切笑容的優雅長者。
伊恩很和藹,也總是支持著我,特別是在我於此領域剛起步的時候,而且某些特殊情況下,他會適時發揮獨特的幽默感。比如,曾有位作者聲稱自己能感應並與美國心理學家兼哲學家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的靈魂溝通,伊恩對此則表示:「如果這種缺乏靈性的文字……真的是來自於他,我只能說這意謂人死後,個人能力會降低到多可怕的程度。(如果死後必須承受如此顯著的人格衰退,那麼至少對我而言,這樣的未來可一點也不吸引人。)」
伊恩自一九五七年擔任維吉尼亞大學精神病學系主任,在此之前,他已發表過許多傑出的研究文章。他長期以來都對心靈學研究感興趣,並懷疑在人死之後,是否會有某部分的意識繼續存在。他開始在這些興趣上投入更多時間,並卸下擔任長達十年的系主任一職,全心投入孩童前世記憶的相關研究。
在伊恩開始撰寫相關案例研究報告時,期刊編輯因他長年以來在主流研究上的豐碩成果而認識他,這也使得某些主流刊物至少願意為他的著作刊登書評。一九七五年的《美國醫學協會期刊》(The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edical Association)一篇書評寫道,「對於他煞費苦心、不帶個人情緒從印度蒐集的轉世案例,這些難以解釋的證據……他所提出的大量資料都不容被忽視。」兩年後,《神經與精神疾病期刊》(The Journal of Ner vous and Mental Disease)幾乎用一整輯的內容介紹伊恩的研究。
主流科學能接納前世嗎?
我們遇見派翠克時,伊恩已經離開主流領域很多年了。伊恩長期以來的寫作對象都是科學類讀者,而非一般大眾讀者,企圖為這些學術界讀者提供精確細節的研究報告。
過去幾年來,重視他研究的學術界讀者人數越來越少,但伊恩還是不放棄。在我們首次拜訪派翠克的尾聲,伊恩在晚餐席間提出發表派翠克案例研究一事。當時他構想以〈男孩與已逝兄長:四處相同身體變異之意外巧合〉為題,並認為應該要向世界級的英國知名醫學期刊《柳葉刀》(The Lancet)投稿。
結果證明他太樂觀了。向該期刊寄出研究報告的九天後,我們收到回覆表示,「經過本刊編輯群討論,認為來稿或許更適合刊登於他處。」我們又向另一份期刊投稿,試過一間又一間。總的來說,我們一年內向六間主流期刊投稿,但皆未被採用。
最後,我們把派翠克的案例,納入發表在《科學探索期刊》(Journal of Scientific Exploration),探討胎記與先天身體缺陷的案例裡。該期刊由「科學探索協會」發行,這是由一群包括伊恩在內的科學學者所發起的組織,他們的主要研究興趣,是各門科學領域中不被普遍接受的題目(例如研究幽浮)。因此,該期刊裡收錄的學術文章特別著重衝突議題。雖然我們的研究報告很適合刊載其中,卻無法讓伊恩所預期的廣大學術讀者看到派翠克的案例。
不過他的樂觀還是發揮作用。在《柳葉刀》拒絕刊登我們的研究文章隔年,發表了一封伊恩的信,是關於他與同事研究的四十二對雙胞胎中,至少有一對表示自己記得前世。該信的內容長度比專欄還長,而該期刊下的標題是〈雙胞胎的前世〉──結尾甚至沒打問號。
伊恩在二○○七年過世,《科學探索期刊》出版特輯回顧伊恩一生的研究,並讓外界留言表達追思。其中一則訊息來自《華盛頓郵報》的編輯湯姆‧向德爾(Tom Shroder),他曾與伊恩一起進行兩次研究之旅,並出書紀錄。向德爾在文末表示,「不管最後的真相為何,伊恩所做的一切,這些數不盡的案例都是他研究熱情的動力……這些都是有價值的。真的非常有價值。」
該特輯亦收錄伊恩一九五八年為《哈潑》雜誌(Harper’s)所撰寫的〈半封閉的科學家〉一文。該文雖旨在評論科學界眼中初期失敗的各種例子,其實都具有某些突破性見解之外,似乎也預告了伊恩的未來。他提醒大家,人們總是傾向拒絕接受與認知有衝突的新概念,這種心態對科學家而言尤其危險。
儘管伊恩心知肚明此現象,仍未因此停下腳步。有次他笑著告訴我,他過世時可能是個失敗者,因為他還未達成主要目標,讓主流科學正視輪迴轉世的可能性。這目標或許難以實現,但伊恩從不後悔選擇走上這條路。相反地,他很享受這段探索之旅,有幸能投入多年生命,致力於研究感興趣的事物,並且獲得許多資源協助。而他確實讓許多人大開眼界,當然,當中也包括許多科學家。
伊恩的一生就如他在一九五八年文章中鼓勵科學家的話一樣,他一路走來始終對任何事情保持開放的接受態度。他最後一份論文《半生超然》(Half a Career with the Paranormal),是他過去四十年來所有研究的精彩總結,文末最後一句寫道:「別以為我知道答案,我仍在探索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