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美索亞美利加的歷史身影
陳小雀
淡江大學美洲研究所教授兼所長
翻開世界史的上古文明篇,西亞、中國、印度、埃及、希臘、羅馬無不占據大量篇幅。的確,在這些地區所孕育出的史詩、神話、藥典、曆法、文字、藝術等,對人類後來文化影響深鉅,而有「文明搖籃」之美稱。其中,中國、西亞、埃及、印度甚至被並列為世界四大古文明。然而,我們所謂的「世界史」,其實長久以來即少了美洲這個重要的單元。
美洲,面積四千二百萬平方公里,長約一萬六千公里,由北極圈綿延南下,經過北回歸線,跨越赤道,穿越南回歸線,直逼南極圈。在兩萬年前的冰河時期,屬蒙古種的初民因追逐獵物而跨過「白令吉亞」(Beringia),由西伯利亞遷徙至美洲,成為美洲原住民的先祖。冰河融化後,廣袤的大陸儼然孤懸於大西洋與太平洋之間的世外桃源。在古代,維京人、腓尼基人偶而航行至此,與美洲原住民進行零星貿易。此外,亦有證據顯示,中國古代曾與美洲接觸過,一為西元四九九年,適逢魏晉南北朝(420-589),梁朝的慧深和尚曾抵達今日墨西哥的阿卡普爾可(Acapulco);二為鄭和第六次下西洋(1421-1423),據信其艦隊抵達美洲,並環繞地球航行。
無論維京人、抑或腓尼基人,無論慧深、抑或鄭和,均未在美洲留下文化交流的雪泥鴻爪,美洲於因而在孤寂中,獨自孕育文明。再者,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將美洲雕琢出獨特地貌,蘊釀出繁複生態系統,各種奇觀、各種氣候,莫不具備。在此環境下,又未與歐亞非接觸,美洲從北到南展現出「原創」與「多元」的文化樣貌,與舊大陸文明迥然不同。一四九二年,哥倫布為了循海路前往東方而橫渡大西洋,卻無意間打斷美洲的寧靜,不僅使美洲登上世界舞台,也使美洲文明歷經了起伏劇烈的變化。
美洲一直被視為「新大陸」,而「美洲」、或「亞美利加」這個地理名詞出現於十六世紀以降,取自義大利航海家亞美利哥.維斯布奇(Amerigo Vespucci)之名。史學家以哥倫布的到來為時間分野,稱古代美洲為「前哥倫布時期」。質言之,美洲近代史從哥倫布展開,跨越數千年歷史的美洲古文明史則因哥倫布而劃下句點。「原創」與「多元」的文化樣貌,被視為異端邪說,征服者於是一手持寶劍、另一手拿著聖經,美洲古文明因而遭破壞殆盡。然而,玉米、可可、辣椒、菸草、古柯、橡膠、馬鈴薯、金雞納樹等美洲原生植物,並未隨古文明的消失而被忽略,或為食物,或為原料,或為藥品,搖身一變,成為改變世界的要角。十九世紀以降,因考古風潮興起,考古學家和人類學家紛紛探索美洲的神秘境地,透過殘存文物,逐漸勾勒出美洲文明輪廓。其中,「美索亞美利加」(Mesoamerica)與「安地斯山區」(Area Andina)是美洲兩大古文明區,相互輝映,分別於四千年前出現部落社會和階級制度,讀者所熟悉的馬雅、印加即分別發祥於此。
「美索亞美利加」係由人類學家保羅.柯喬夫(Paul Kirchhoff)所創之詞,「美索」乃中間之意,指今日墨西哥中部以南,包含瓜地馬拉、貝里斯、薩爾瓦多、宏都拉斯。這個中間地帶堪稱美洲璀璨文明的腹地,曾孕育出奧爾美加、帝奧地瓦康、馬雅、托爾特克、阿茲提克等文明。或彼此交流,或因襲傳承,這些文明有相似性,均以玉米為主食,信奉雨神、太陽神、羽蛇神等,舉行球賽,有活人獻祭儀式,使用象形文字,發展出二十進位法,兼用太陽曆和祭祀曆,興建階梯式的金字塔。
馬雅人精於數學研究,使用二十進位法,並將數學天賦運用於天文研究,而推算出一年有365.2402天,計算出火星、木星、土星運轉造成日蝕的日期。馬雅文化博大精深,古老智慧令人讚嘆不已,電影《2012》,以及馬雅人世界末日預言已是近來最熱門的話題。阿茲提克人工於戰事,靠著武力征服,以極短的時間內在墨西哥谷地稱霸,建立龐大帝國。蛇、老鷹、仙人掌的建國神話,阿茲提克國王的巧克力飲品,以及那殘酷的活人獻祭,鋪陳了一幅絢爛與驚駭的生死觀。
日本圖文創作家芝崎美幸,以輕鬆筆觸,帶領讀者走入時光隧道,回溯馬雅及阿茲提克文明史,並旁及西班牙征服時期,用圖文描繪美索亞美利加的歷史身影,讓世界史中那片遺忘許久的空白多了點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