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
做清潔劑的第一個十年 從髒兮兮的公寓到清潔用品巨星(節錄)
我們保證,這本書不全在講我們自己,但為了讓各位了解我們的創業動機,以及推動敝公司前進的理念,在此先提供一點背景資料。美則的故事要從1998年說起,那年我倆碰巧坐上同一班擁擠的飛機,從底特律飛往舊金山。我們本就是在密西根Grosse Pointe讀書的老同學,因此很快就聊了起來。雖然青少年時期曾一起到聖克萊爾湖划過船,但高中畢業後就分道揚鑣了--亞當進了史丹佛大學念化學和環境工程,投身於一個充滿方程式和流體力學的世界;艾瑞克則先後在羅德島大學和倫敦里奇蒙大學就讀,並在後者花了五年時間測試商學和傳播學教授們的耐性。多年來,我們只有逢年過節才會見到面,一直要到那天在飛機上巧遇,才知道彼此都住在舊金山。
那晚坐飛機回加州的途中,我們發現對方在事業上都走到了一個瓶頸。我們都在問自己:「這真的是我想做的嗎?」亞當的工作是研究氣候,他對這有如空谷回音的環保領域已十分厭倦。雖然為《京都議定書》彙編資料的工作很吸引人,但如果閱讀這些資料的人早已深信環境危在旦夕,他還能得到多少成就感?在廣告代理商服務的艾瑞克也開始感到倦勤。他的創意多半胎死腹中,因為全都被那些身穿醜斃的POLO衫、毫無創意的客戶扼殺了。替釷星汽車這些品牌發想廣告企劃案雖然很好玩,但一旦了解自己只是在賣一個普通商品,而不是讓它變得更好,那還剩下多少動力?聽完彼此的故事之後,我倆都了解到一點:我們想開啟不一樣的事業,追求自己的創業大夢。但,這個事業究竟是什麼呢?
我們有不少點子:開一家類似陶瓷倉房(Pottery Barn)但走現代風的居家用品店?一家健康取向的披薩連鎖店?不過,這些想法要不是不夠吸引人,就是沒什麼道理可言。直到下了飛機,都還沒想出什麼讚爆的點子,但兩人仍很興奮,期待能做一件真正特別又值得投入的事情。重逢後幾個月,亞當有個室友結婚了,於是艾瑞克搬進去住。自此,我們想要創業的雄心壯志也日益高漲。不過,該從何做起呢?
每回在酒吧裡一回腦力激盪之後,我們都得到同樣的結論:白天的工作還是得做。結果誰會想到,竟然是艾瑞克白天的工作讓我們靈光乍現。他的工作之一是為某知名廠商開發新的牙膏品牌(因為這世界真的需要一種新品牌的牙膏)。為了調查市場,艾瑞克花了無數小時在超市走道中穿梭,看得他腦袋麻木。到最後,他開始想像如何能讓某些日用品改頭換面。他領悟到,與其無中生有,不如找一個成功但失去活力的產業,想個辦法來顛覆它。廣告人都接受過這樣的思考訓練:針對一個品類,找出領導品牌未能掌握的文化變遷或消費動機,而這些空檔就是機會所在。
幾個月之後,我們都趁假日回丹佛老家。一個週末,我們相約前往北密西根去滑雪。在五小時的車程中,艾瑞克提到清潔用品也許是可以切入的一個產業。艾瑞克認為,從行銷觀點來看,清潔用品是一隻原地不動的鴨子。試想一下:商場的居家清潔用品滿滿一排,但每個主流商品都看起來差不多(還承襲1950年代的老樣子),產品定位相同(廣告詞:「立刻清潔溜溜!」),而且效果都一樣(只要有毒的化學成分加得夠多,誰不能把T恤上的草漬洗掉啊?)。學化學出身的亞當看到,所謂「綠色」產品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在當時,僅有少數被信眾膜拜的品牌,靠著消費者的環保意識及犧牲奉獻,賣著不怎麼好用的產品。在我們看來,購買清潔用品就像在小鎮上約會,只有兩條路可選:找個「專業」的(肯定達陣,即使你事後覺得骯髒),或找個貞潔烈女(奉道德之名,全心擁抱六根清淨的約會時光)。說實話,這兩個選擇都糟透了!
沒錯,我們知道你覺得很怪:兩個平常沒有打掃習慣的二十四歲男子,竟花上好幾個小時的寶貴時間在討論洗碗精和噴霧消毒劑。但我們一點不覺得怪,相反地,這件事再自然不過了。與其設計一個創新產品,何不顛覆一整個品類呢?我們討論得越多,就越確定清潔用品是我們能結合並發揮熱情及專業的理想契機。艾瑞克想像著如何為這個品類帶來風格:如果能讓居家清潔用品搖身一變,成為家裡的擺飾,例如一個有趣的雕塑品,而不是平凡無奇的手壓瓶或噴霧罐,那麼消費者就更可能將它擺在流理臺上,而不是藏在櫃子裡或塞到水槽底下。亞當想像著如何為這個品類帶來內涵:如果能用有效而好聞的天然成分取代有毒成分,消費者也許會對家裡使用的產品--以及它們對外在環境的影響--更安心。這是美則創業史上第一次,也是最有力量的「Yes,and⋯⋯」*對話;這是我們的「花生醬加巧克力」甜美時刻,所有線索都串連起來了。在我們眼前是一個成熟,卻無視於兩項深層文化變遷的龐大品類。如果能結合風格與內涵,或許能掀起一場產業革命,徹底改變人們對清潔的態度。在車子裡就這個點子討論了五小時之久,我們來到山上,對清潔劑比對滑雪更感到興奮。
這幾天,在滑雪纜車上將整件事情談過之後,我們回到舊金山,啟動了調查研究階段。室友開始懷疑我們是不是瘋了。那些被標上「不能喝」的啤酒壺裡面到底裝什麼啊?
怎麼這兩個人突然喜歡掃廁所,還掃得那麼勤快?每一次超市採買都成了偵查任務。每週末出門辦事都是一次市場可行性研究。在松樹街1731號的簡陋(而且骯髒--很諷刺吧)公寓裡,我們週復一週,將觀察到的結果拼湊起來,得出了一些結論,艾瑞克稱它們為「消費者關鍵洞察」。
文化變遷之一:居家生活風格化
艾瑞克的廣告背景讓我們看到,即使清潔用品的領導品牌把商品當作簡單實用的貨物來行銷(純用於解決問題,用完後扔到水槽底下,別管它,下次清掃再拿出來),消費者仍投注了許多心力和情感在維護自己的家。家畢竟是個人的延伸。搬新家時,我們會找遍每一種壁漆和地毯的樣品,仔細挑選。住下來之後,我們對每一組不成套的咖啡杯以及別人送的茶几,都會建立起美好的回憶和強烈的情感。從大量出現的居家生活類雜誌、電視節目(例如《交換空間》〔Trading Spaces〕)及整個頻道(例如「家與花園」〔Home and Garden〕),我們越來越能證實這種文化變遷的存在。
與上幾代人相比,現代人更容易將家想像成自我的展現。居家時尚及設計開始變得主流。消費者不再滿足於阿姨的舊餐桌及其他世代相傳的老物,而想要Crate & Barrel那款時髦
的Seabury新沙發。一旦換了新沙發,地毯馬上就看起來舊了;然後窗簾也是。用設計師商品來妝點房屋與塑造風格,成了美國人共同的執著,因而讓陶瓷倉房、宜家(IKEA)及榕柏(Room & Board)等大型連鎖店得以竄起。
清潔產業卻完全無視這個轉變,繼續將它們的品牌定位成日常解決問題的工具,而不是滿足生活品味的產品。正如沙宣(Vidal Sassoon)及威廉索諾馬(Williams Sonoma)曾設法將渴望及高品味引進原本無趣而功能性的大眾化品類--洗髮精及鍋碗瓢盆,我們因此看到一個能透過設計與情感,將庸俗的居家清潔用品昇華為居家裝飾的機會。
問題在於,如果我們這麼在意自己的家,為何還要將維護家園的重責大任,交給水槽底下那些雜亂而平庸的瓶瓶罐罐呢?在請教過多位市調顧問之後(就是我們的朋友跟家人啦),我們毫無意外地得到一致的答案:沒有人真的想去管那些清潔用品,至少會儘量不去想它們。當需要用到的時候,我們傾向將它們看作必要之惡--只為了快速解決討人厭的問題。沒錯,清潔用品應該要簡單好用,但難道不能同時兼顧美觀和趣味嗎?如果我們能設計一個上得了檯面,消費者也真的想用的產品呢?這項觀察啟動了我們的第一項使命:讓清潔變得有趣。
文化變遷之二:我們上了化學品的癮
透過亞當對化工領域的了解,艾瑞克震驚地發現,市面上的清潔用品其實都很「髒」。基本上,我們清潔住家時都是使用毒藥,並在過程中將有毒成分散播到四周,污染了環境。更糟糕的是,只有極少數消費者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我們被騙人的伎倆洗腦,深信漂白水的刺鼻氣味是代表「乾淨」,刷洗流理臺後指甲下的灼痛感代表「衛生」。我們為了使家人更健康,用毒藥來清理家裡,卻製造了污染,實在沒道理。
清潔用品所經歷的第二個文化變遷,正是消費者越來越重視天然與健康。當年在舊金山,你可以看到天然與有機運動從一哩外逐漸走入主流的過程。不過,雖然消費者開始成群結隊購買有機牛奶和草莓,但為了殺蟲,仍然在廚房到處噴灑消毒清潔劑。我們覺得消費者遲早會關心接觸皮膚及家庭環境的用品,就像關心吃進或喝進身體的東西一樣。清潔當然要徹底,但難道不該兼顧健康與安全嗎?要是能設計出不會殘留污染的無毒產品,豈非更好?這項觀察啟動了我們的第二項使命:讓清潔變得真正乾淨。
電梯簡報:居家用品的Aveda
前面提到,1998年,當我們在飛機上巧遇時,各自都在尋找「不一樣的事業」。在送出第一份公司營運企劃書之後十八個月,我們終於開始了所謂「不一樣」代表什麼。你想想:那是二十一世紀頭幾年,納斯達克(NASDAQ)指數突破五千點大關,舊金山每個人和他們的小妹都在做著網路創業大夢。在你來不及說完「先到先贏」四個字之前,穿著球鞋的百萬富翁就如雨後春筍冒了出來,奢華的產品上市派對司空見慣,而我們卻抱著一份對清潔劑的天真構想,在城裡四處奔走著。
我們進入了創業的「證實構想可行」階段。在這個階段,你的翅膀被綁住,卻要試圖說服別人和你一起跳下懸崖。沒多久,不只是室友認為我們瘋了。你們想開一家訴求高檔設計及環保永續的清潔用品公司?創投資本家對此構想嗤之以鼻。「綠色產品」是個小眾市場,只有清教徒般嚴以律己的良心消費者,才願意購買那些不好用的產品。幹嘛要設計?人們只在意洗手及洗碗用品的功能與價格,而不是美感。
並不是我們沒仔細推敲過整件事情;恰恰相反,我們花了幾個月磨劍,才帶著細修完成的簡報出門兜售。我們的主要概念簡單明瞭--將清潔用品當作個人保養品來賣。「居家用品的Aveda」是一個再精準不過的「電梯簡報」策略(它也表達了我們對Aveda這個高檔植物性保養品牌的認同感)。問題並非出在概念的溝通,因為我們接觸的每個人都了解我們想做什麼;問題在於,沒有人認為我們做得到。
你也許能體會這種感覺:有種逐漸擴散開來的想法令人驚慌--也許某個人、在某個地方,隨時會剽竊你的點子。以我們的例子而言,包括寶僑(P&G)及聯合利華(Unilever)在內的七家跨國企業霸占了整個市場,它們有數以萬計的員工,每年動用數百萬美元做市調,怎麼可能錯過我們看到的商機?想到這裡,我們嚇得冒一身冷汗:如果這件事沒人做過,那肯定是我們漏掉了一些線索。不過,話說回來,IBM還不是錯看了蘋果,柯達不也錯過了數位革命?再者,以前的人喝咖啡只知道麥斯威爾,沒人預知星巴克會出現。大品牌經常錯失大好良機。況且,即使旁人抱著懷疑的眼光,我們還是相信自己的點子很棒。
在這尷尬且充滿不安全感的階段,要讓一家新公司起步竟是如此困難。許多創業的夢想都在這時候灰飛煙滅,只有偶爾某位親友問起「欸,你們那個瘋狂點子現在進行得怎麼
樣」的時候,才會死灰復燃。在這個階段,你會遇到一個根本的問題:你需要資金讓公司運轉,才能證明你的構想可行,但在你證明它可行之前,誰會投資?走到這一步,你將真正了解自己多想要這家公司,臉皮有多厚,還有願意做多大的犧牲來實現夢想。你唯一的選擇,就是儘可能以最快的速度,運用自己僅有的資源,來證明你的創業構想可行。
為了讓美則順利通過「證實構想可行」的階段,我們精心策劃了一個方案:製作第一個產品系列,將貨鋪到本地二十家店。這是要證明,即使我們沒有員工,不發自己薪水,沒有受過訓練,而且只有很小一筆積蓄,也能與全國性的品牌競爭。我們知道,這個階段能否成功,全要看是否能找到認同我們理念的人來支持(立刻挹注資金,或承諾協助
公司某些部分的營運)。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了供貨商、設計師、律師、會計師、製造夥伴及友人願意免費提供服務,以交換未來的持股或報酬(假定我們以後會配股集資)。
接下來六個月,我們很快做了多次試驗,並借重大量外來專業,製作出第一個產品系列。亞當成功說服了本地的化學家史蒂夫.戴普崔斯(Steve Deptris)及皇家化學公司(Royal Chemical Company)幫我們設計配方及製造產品。
我們非常努力想做出真正好用的無毒產品--這可不是簡單的工作。與此同時,艾瑞克專注於產品及品牌識別的設計。
我們從挪威某一個牌子的露營燃料罐得到第一個瓶子的靈感,並說服本地設計師麥可.洛齊克(Michael Rutchik)合作平面設計。為了讓瓶子能在貨架上吸引目光,也為了強調產品的安全與人性,我們在標籤上放了人們清理各種表面的照片。在這個階段,你必須發揮用理念及熱情感染他人的能力。你的使命必須具有感染力,別人才願為你冒險、與你共事--即使最初的報酬少得可憐。
拿到成品之後,我們便開始想辦法將它們推進店裡去賣。
還記得那天早上六點,我們走進第一家超市,找到店經理,開始進行緊張的三十秒簡報,說服他賣美則產品。即使是現在,我們仍不清楚他為何答應。是因為產品漂亮有吸引力,還是擔心我們會一直回去煩他?無論如何,2001年2月28日,美則在舊金山南邊的柏林根市(Burlingame)跟茉莉史東超市(Mollie Stone’s Market)談成第一筆交易。你可以想見,當我們看著收銀員掃描美則產品時,那種欣喜若狂的感覺--產品條碼列成一排,收銀機嗶嗶作響,美則正式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