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有限的空間=麻煩
想像這樣一種情景:有這麼一隻獼猴,牠常常花上好幾天時間跟同伴在叢林中漫遊。突然之間,牠被一名大學生關進一只小籠子裡,因為他急於發表一篇與猴子行為有關的科學論文。這名雄心勃勃的學生接著把另一隻獼猴關進同一只籠子,在一旁等待著,觀察著。
猴子之間發生激烈戰鬥的風險非常之高。獼猴社會的規則是這樣的:每當有一隻猴子非常靠近另一隻時,牠們會迅速地又抓又咬,這樣的情形非常普遍。此外,空間的限制是為了防止猴子在戰鬥開始之後溜之大吉。因此,在一只狹小的籠子裡,攻擊是很容易被激發的。而一旦啟動,攻擊也就很難停下來。
如果兩隻猴子以前從沒見過面,那麼牠們之間進行激烈火併的可能性會明顯增加。獼猴不喜歡陌生的同伴,除非對方是個可能的性夥伴,否則陌生獼猴的存在通常都會迅速引發敵意反應。還有─正如我們下面將要看到的─雖然兩隻猴子可以共同努力以降低彼此之間的緊張局面,但素不相識的現實讓牠們很難掏心掏肺地合作。對一起搭乘電梯的兩個陌生人來說,他們在內心裡都會悄悄地做一道簡單的算術加法題:陌生人+有限的空間=麻煩。於是,某種情緒警報會立刻響起,就像我們用手指觸碰火苗會馬上感到疼痛一樣。
既然在有限的空間裡發生衝突的機率如此之高,為什麼無論是猴子還是人類都不會不問青紅皂白就立馬開打呢?面對同類,無論是陌生人,是朋友,還是家人,人類和猴子都善於跟這些同類進行鬥爭。不過,鬥爭的頻率以及場所絕不是隨機而定的。無論我們是在公園裡挑戰一位軍官與他決鬥,還是在高中學校背後的暗巷裡跟當地的混混互毆,這些對抗的後勤事項都提前經過了精心挑選。做出這些細節安排,通常是因為這種安排會給自己帶來不少好處,比如
出其不意地襲擊對方,避免被人報復,如果被打敗就將可能的損失減到最低,或者從其他人那裡得到支持和保護。
對身陷電梯裡的人或關在籠子裡的猴子來說,這些好處他們一個也得不到。在這些場景中,既不存在勝利的保證,也無法控制失敗的代價,倒是很有可能兩敗俱傷,而且傷得很慘。在猴子和舊石器時代的穴居人當中,一如現代人,總有一些倒楣蛋在一個錯誤的地點做出與人打鬥的錯誤決定。當然,天擇並不會犒賞他們。在我們人類和其他靈長類動物的演化史上,有的人可能擁有這樣的基因傾向,他們不會在錯誤的地點與其他人在衝動之下打鬥;相較於那些不問青紅皂白就大打出手的同伴,他們會活得更長,留下更多的後代。結果,這些聰明個體的後代就從基因上遺傳了在電梯中或在籠子裡避免打鬥的行為策略。這些行為策略在靈長類動物的演化史上出現得非常早,而且已經成功運作了很長一段時間,於是天擇讓這些反應幾乎原封不動地保留在我們靈長類的心智中。
事實證明,當兩隻獼猴同時關在一只小籠子裡時,牠們會想盡辦法避免發生打鬥。牠們或小心翼翼地移動,或裝作對對方無動於衷,還會抑制任何可能引發攻擊的行為,這些對解決籠中相處問題而言都是很好的短期策略。那些猴子會靜坐在角落裡,避免任何的隨機運動,因為即使只是簡單的觸碰都會被理解為惡意行為的開端。相互之間的目光接觸也是危險的,因為在猴子的語言中,凝視就是威脅。猴子會望著天空或看著地面,或盯著籠子外面一些虛點。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靜坐或裝作漠不關心都已經不能繼續控制局面了。緊張已經在兩個籠中囚徒之間產生了,牠們中的一個或遲或早總要發怒。為了避免這種迫在眉睫的攻擊,同時為了減少壓力,牠們需要借助溝通打破堅冰,同時一隻猴子有必要讓另一隻明白自己沒有意圖傷害牠,傷害本身也不會出現。獼猴通過露出牙齒來表達恐懼或友好的意圖。做為人類微笑行為的演化先驅,
這種「呲牙展示」要是被對方明確接收到,就能發揮出類似理毛行為所具有的作用。
其中一隻猴子幫另外一隻梳理皮毛,打掃衛生,輕輕按摩皮膚的同時吃掉上面的寄生蟲。此一行為可以讓另一隻猴子放鬆,平靜下來,因而從根本上消除了擦槍走火的可能性。所以,如果你是一隻獼猴,發現自己與另一隻獼猴同時困在一只小籠子裡,你就知道該做點什麼了:露出你的牙齒,開始給對方理毛。如果你是人類中的一員,發現自己和另一名陌生人一起搭乘電梯,理論上你可以跟獼猴做同樣的事情(或對人類而言同樣的事):微笑和閒聊。
然而,真正要做的時候,事情通常比上述描寫更複雜一點。
電梯眾生相
走入一部擁擠不堪的電梯時,你可能沒有太多的行動選項。通常情況下,你會轉身180度,面朝電梯門站立,背對其他人。每個人都靜靜地站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相形之下,進入只有一名陌生人的電梯裡是更棘手的事。你應該承認另一個人的存在嗎?假裝冷漠是危險的─私下你可以採取這種做法。你應該微笑說一些愉快的事嗎?要是這種友好的提案被人誤解或不受歡迎怎麼辦?你應該趾高氣揚盯著那名陌生人,讓他明白誰能夠在一場潛在的衝突中獲勝嗎?要是那個傢伙非常生氣,變成怒氣沖沖的浩克怎麼辦?對住在高樓大廈較低樓層的人來說,這是他們每個月上班路上必然會遭遇的困境。他們走進電梯裡,很可能會發現裡面已經有人了。
前一段時間,我碰巧住在芝加哥市一棟公寓樓的二十樓,在那裡我不僅可以俯瞰密西根湖的美景,還擁有絕佳的機會觀察人們,看他們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相遇時會怎麼做。每天早晨,電梯在運行的過程中至少會在我的樓層停一下,搭載一位等在那裡的人。那棟公寓有兩千多個房間,因此每天早晨我都會遇到以前沒有見過的人。觀察人類的行為是我的職責所在,因此我情不自禁地留心觀察這些陌生人如何行動,並把觀察結果放入我的心理檔案中。
下面描述的就是一次典型的人際互動。電梯停在十五樓,一名三十多歲的男子走進電梯,他鬍子拉碴,穿著汗衫。這名陌生人以極快的速度掃了我一眼,然後開始看著電梯的按鈕面板。我已經按了下到一樓的按鈕,而且它是唯一一個亮著的按鈕。大概兩三秒鐘過去了─這個時間長到容許他做出某個決定─那名陌生人繼續按了一下一樓的按鈕,後退一步,站在一個角落裡繼續盯著佈滿按鈕的面板。不言而喻,對我來說,這名陌生人的行為事出有因,不是因為他沒有注意到按鈕已經亮著,而那樣做也不是出於習慣。很明顯的,他看到了按鈕面板,還停頓了一下,然後再次故意按了一下一樓的按鈕。問題來了:他為什麼這麼做?
下面是我對這一場景的思考。不可否認的是,這名陌生人和我都意識到彼此的存在。通過再次按下按鈕,這名陌生人拒絕承認我是一個活生生的、有意識的個體─這樣的個體擁有自己的目標(到達一樓),也會採取行動以便實現目標(按了按鈕)。認識到其他人擁有目標和欲望,而且他們的行為是受這些目標的指引,這是一種複雜的認知能力。我們通常擁有這種能力,而其他動物─包括猴子和類人猿─都沒有。這種能力做為某種心理組件的一部分存在於人類身上;這種心理組件還包括對我們的人類同伴產生移情(empathize)的能力,即理解他們的情感,感受他們的疼痛。把目標和感受賦予他人,這意味著我們認識到對方是做為人類而存在的─這是人格的標誌,如果你願意也可以這
樣說。此外,我們也把同樣的特性賦予自己喜愛的寵物。通過再次按下按鈕,這名陌生人沒有承認我做為他同道中人的地位,也不承認我參與了目標導向的活動。他的行為實際上就是不把我當人看。從他的立場來說,這樣會讓我變得更安全,也更容易對付。
還有一個早晨,我乘坐另一部電梯要到一樓,有一名陌生人加入。這次對方是一名穿著西裝、頭髮花白的男子,拿著一只黑色公事包。這個男人發現一樓的按鈕已經按了,就沒有再碰它。他安靜地站在我的對面,目光沿著壁板的邊緣上下移動。這名陌生人沒有再次按下按鈕,意味著他內心裡已經承認了我的存在,承認了我做的事。我們不僅分享了電梯裡的空間,也分享了各自的目標。我們一起下到一樓。目標分享是社會關係的一個重要面向。親子關係、友誼或愛情都建立在一個共識上:兩個人擁有同樣的目標,願意共同參與、一起行動去實現這個目標。這名西裝男子的行為不是友誼或愛的舉動,而是表達友好信號的一個重要步驟。
這名西裝男子行為的其他方面則暗示著,一如其他人,他留意著當時的情況。盯著空間中的某個想像的點是一種不自然的行為,可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還可能讓別人緊張。在電梯裡橫向凝視的動作是危險的,因為這不可避免地要引起目光接觸,除非它們發生在腰際線以下的區域─這種情況存在著由其他原因導致的危險。像那個提公事包的男人所做的沿著牆角縱向凝視的動作,其實是相對安全的,因為在這樣的視野中出現人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那名陌生人那天格外緊張,他就可能會對我微笑。然而,在一段漫長的電梯旅途上,漠不關心或尷尬的微笑並不足以保證和平:兩個人必須開始相互理毛。換句話說,他們必須交談。
撫弄彼此的睪丸
雄狒狒之間會形成合作關係,以便建立攻擊性聯盟或在戰鬥中相互支持。就像前面章節中講到的商業夥伴或浪漫伴侶,雄狒狒同樣面臨著承諾問題:兩隻狒狒中的一隻可能會欺騙和出賣對方,或者簡單地中斷彼此的關係,棄對方如敝屣。因此,雄狒狒想出一種處理這種承諾問題的怪異方式:撫弄彼此的睪丸。
據了解,其他的靈長類也會參與類似活動。在古羅馬時代,兩個男人會抓住彼此的睪丸,發誓對彼生死不相背負;在公共法庭做目擊證詞時,男人會抓住自己的睪丸,以此做為一種可信的標誌[因此有了testify一詞;譯者注:英語中作證(testify)跟睪丸(testicles)具有相同的詞根]。雄狒狒和古羅馬男人的行為可以用累贅原理(Handicap Principle)解釋。這一生物學理論認為,無論是朋友關係、浪漫關係還是商業關係,想知道一名同伴給出的承諾資訊是否可靠,最有效手段 就是給對方施加一個代價,評估對方「購買」這個代價的意願。不過,在我闡述這一原理之前,還是讓我們回過頭來,看看雄狒狒的令人費解的怪異習慣吧。
成年雄狒狒是一種富於侵略性的危險動物。儘管身材相對較小——相當於德國牧羊犬的尺寸——但是雄狒狒長得強壯,攻擊速度很快。同時,牠們擁有巨大鋒利的犬齒,這意味著,被雄狒狒咬上一口可能就會致命。牠們也會毫無畏懼地攻擊比自身大得多的動物,比如獅子和黑猩猩。不過,成年雄狒狒的攻擊很少獨自進行。牠們總是兩隻一起,或者三到四隻結成團夥發動攻擊,這讓牠們的攻擊變得異常危險。儘管雄狒狒饑餓時會聯合獵食小動物,同時也會合作對付可怕的天敵,不過因為這樣兩個原因而合作其實是相對較少的。當雄狒狒形成攻擊性聯盟時,大多數時間牠們都是利用該聯盟跟其他雄狒狒戰鬥。
狒狒社會是一個充滿競爭性的環境。成年雄狒狒會彼此競爭,要麼是為了跟雌狒狒交配,要麼是為了在支配等級中獲取和維持自己的優勢地位。狒狒是一種非常淫蕩的猴子——雄性喜歡跟許多雌性交配,而且經常進行。相較於牠們的身體,雄狒狒具有很大的睪丸,一天之中可以射精10到15次,甚至更多。然而,高地位雄性壟斷了富有生育力的雌性,還不准低地位雄性染指,連靠近牠的後宮妃嬪都不行。我在第二章中提過,1977年克雷格.派克的研究發現,雄狒狒想出一個能打破高地位雄狒狒對富有生育力雌性的壟斷局面的辦法。兩隻雄狒狒會進行串聯:其 中一隻會跟那隻正在看護雌性的高地位雄狒狒打鬥,於是另一隻利用這個空隙就能跟那隻被看護的雌狒狒交配。幾天之後牠們還會故技重施,只不過角色互換:前一次如願以償的那個傢伙現在要幫牠的同伴,為此要跟高地位雄狒狒幹上一架。鑒於通過打鬥而幫助另一個體交配是一種利他行為,因此派克的研究成了靈長類中互惠利他的經典案例。成年雄狒狒為了奪取權力也會結成聯盟,就像第四章中談到的雄性獼猴,不過雄狒狒之間的結盟更為頻繁。為了讓自己在社會等級中的排名上升,兩隻或三隻雄狒狒會結成團夥,跟一隻高地位雄狒狒打架,把牠擊敗,讓牠喪失地位,或者徹底地將這位被廢黜的國王驅逐出境。
不管雄性結聯的目的是為了性還是權力,這種聯盟都不是在匆忙之間隨機建立的。一如人類政治聯盟的形成需要大量的網絡,狒狒也會花很長時間結識彼此,發展社會關係,以及在建立聯盟之前建立一定程度的信任。聯盟成員之間的社會連結要求牠們經常在一起活動,還要彼此輪換理毛。倘若維護適當,兩隻雄性之間的合作關係可以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從而進行多次聯盟。
不過,正如為了交配和權力而存在競爭,尋找良好的政治盟友也存在競爭,而高地位雄性則是大受歡迎的聯盟夥伴。這種競爭使得雄性之的合作關係變得不太穩定,使得這種關係能在任何時候終結,也使得背叛有利可圖:哪怕那隻雄狒狒是你認為的最好朋友,也可能在戰鬥中倒戈,跟你最可怕的敵人站在同一陣線。狒狒無法簽訂一紙書面的合作契約,更不可能以經濟制裁的威脅來強制執行這份契約。同時,狒狒也不會說話,因此一隻雄狒狒必須用其他方法判斷牠跟另一隻雄狒狒的友誼是穩固的還是脆弱的,以及其他的狒狒是否能做為可信賴的聯盟夥伴。現在,你可以想像這樣一種場景。在一個夏日午後,40到50隻狒狒在一起享受清風的吹拂。一些狒狒在空地上尋找食物,另一些則在理毛或睡覺。克林.伊斯威特和艾迪.墨菲是兩隻成年雄性,牠們佔據了群體中的高位,同時很受雌性的青睞,各自有由三到四隻雌狒狒組成的後宮妃嬪,克林和艾迪整天跟牠們交配,而且這些妃嬪很忠誠。群體中的其他雄性,運氣好的話也會得到一隻青睞牠們的雌性的眷顧。而群體中的某些老同志則遠離交配事業有一段時間了(牠們是一種特殊的西非狒狒,即幾內亞狒狒。這種狒狒有點兒像生活在東非的狒狒,群體中的雄性擁有較少的後宮妃嬪)。克林和艾迪坐的地方有20碼遠,各自守護著自己的事業。出人意料的是,牠們兩個開始望著對方,進行目光接觸。就在這一瞬間,牠們的頭腦中決定是時候進行連結測試(bond-testing)了。
克林和艾迪奔向對方。在跑的時候,克林特做出一個有趣的面部表情:眼睛半閉,耳朵向後平貼在腦袋上,艾迪則快速地舔著自己的嘴唇。相遇時,兩隻狒狒都抬起腿,就像公狗撒尿那樣;把對方的睪丸握在自己手裡。牠們甚至沒看對方一眼就奔回原地,坐下來,繼續忙自己的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整個過程只持續幾秒鐘,而且自發進行:之前沒有什麼事情發生,之後也沒有。群體中的其他狒狒幾乎沒有注意到——其實這樣的一幕,牠們從前已經見識過很多次了。
我從前的博士生潔西卡.惠特漢(Jessica Whitham)在芝加哥的布洛克斯菲爾德公園觀察幾內亞狒狒時,見過了幾百次這種場景,還拍了一些 很精彩的視頻。當時她正在為碩士論文蒐集資料。順便說一句,她還別出心裁地給這群狒狒起了好萊塢明星的名字。儘管在猴子和類人猿中同性戀行為並不少見——在很多情況下雄性和雌性都會趴在同性身上,但是雄狒狒之間撫摸生殖器的行為卻跟性沒有多少關係,這是一種靈長類學家稱之為「問候」的社會儀式。潔西卡發現具有穩定合作性關係(比如經常一起理毛和形成聯盟)的一對雄狒狒會經常相互問候,而那些關係比較糟糕或關係不穩定的雄狒狒要麼絕不相互問候,要麼打算問候,最後卻沒法完成這種儀式。
在某些未完成或被放棄的問候儀式中,一隻雄性會對另一隻雄性眨眨眼,接著便朝牠走去,但是對方把頭扭向一邊,無動於衷,於是那隻雄性只好停下來返回原來的地方。有時候,兩隻雄性都會跑向對方,但是在抓住對方睪丸的前一秒鐘改變了主意,於是迅速轉身,奔回自己的根據地。看起來其中一隻兩隻在最後一秒時突然想到,這樣親密的交流絕不是什麼好主意,或牠們因為糾結於不知道對方會做何反應而精神崩潰。另一位研究雄狒狒問候行為的研究者是密西根大學(University of Michigan)的靈長類學家芭芭拉.司馬茨(Barbara Smuts)。在她觀察到的六百多次問候儀式中,大概有一半沒成功,因為其中一隻或兩隻雄性在完成交流之前拔腿就跑了。這種序列的中斷可以發生在任何時間:從一開始時某隻狒狒主動望了對方一眼,發動媚眼攻勢,到快要完成時,它的手已經開始觸摸另一隻狒狒的睪丸,最後功虧一簣。在慢放的錄影帶中司馬茨發現,在互動過程中,兩隻狒狒都會監控彼此,能在一瞬間對微 妙的眼神和動作的改變做出反應。對方任何猶豫的表現,都會成為自己中斷這種問候行為的一個理由。
當兩隻狒狒撫摸對方生殖器時,牠們面臨著巨大的危險。每一隻狒狒只需輕輕扯掉對方的睪丸,就可以一勞永逸地讓對方斷子絕孫。因此,讓另一隻狒狒撫摸自己的睪丸,意味著對對方的善意有著非同尋常的信任。另一方面,如此接近另一隻雄性,還打算碰牠的睪丸,這樣做的雄性也把自己暴露於巨大的危險中,很容易遭受「被羞辱者」的攻擊。被雄狒狒的鋒利犬齒咬上一口,可能就會送掉小命。因此,向另一個體發起問候時,需要對牠擁有強烈的信任,確認對方不會對這種具有潛在危險、冒犯隱私的行為做出過激反應。只有兩隻雄性都對對方做出同樣的友好承諾時,問候才能正常運作。當友好問候沒有受到相應回報時,個體可能會有問候意願,但最終還是會放棄。比如,一隻低地位雄性想對雄性首領示好,而對方卻沒有興趣,就會發生「放棄問候」的現象。
有時候,問候還會以打鬥告終。司馬茨的報告說,在她觀察到的問候中大約有7%以威脅、追逐和身體攻擊結束。一對非常親密的朋友可能會進行最強烈的問候——撫摸對方的睪丸和陰莖長達幾秒鐘,而且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關係好的時候,同伴是不是比自己地位高都不重要了。通常來說,低地位雄性發起問候的次數跟高地位雄性是相同的。低地位雄性可能通過問候蒐集高地位雄性的資訊,判斷牠對自己容忍的意願和支持的力度。高地位雄性則通過問候表達牠接受對方留在自己群體中的意願,以及牠可以做為一個潛在盟友的意願。處於合作關係中的兩個同伴,會通過給彼此施加影響的方式,頻繁地評估雙方對這段關係的承諾,檢測彼此連結的強度。通過承受危險和 容忍負擔,雄狒狒證明了牠們有多在乎這種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