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1】開始旅行前的事
最早想到要環遊全日本市町村,是在大一結束那年,差不多是我搭便車環遊九州半年後的事。「全日本不曉得有多少市町村呢」,有一天,像被雷打到似的,這個念頭不經意浮現腦海。環遊全日本市町村是一件多浪漫的事啊,想像著無盡道路前方開展的景色,我感受到內心的顫動。就這樣,我開始著手準備這趟未知的旅程。
我主要做的準備有以下三件事。
‧修完大學的必修學分
‧存錢
‧擬定旅遊策略
大學生想存錢只能靠打工。想打工就需要有時間。我那原本真的少得像麻雀眼淚的存款,想增加到一百五十萬日圓是很困難的事。為此,必須儘早修完大學必修學分,才能有多餘時間打工。一年級結束後,我從二、三年級的課表中計算出所需學分,拚命將所有必修課安排在三年級上學期內修完。以結果來說,到了三年級上學期,除了研究討論和畢業論文,我已經修完所有學分。從三年級下學期開始,實質上成了自由之身。少了學分的束縛就可以卯起來打工了。我去拜託曾幫忙找住處的打工地方店長,請他讓我上平日全班。就算被一起打工的朋友笑我是「正職」也沒辦法。那段時間過得有點血汗,但也讓我學會看店長臉色的能力。另外,三年級那年暑假,我去長野縣小谷村某飯店做了一個月包吃住的打工。當時同班同學都在忙著就業實習,我為了存錢,連實習也只得放棄。在那間飯店打工時,認識了從東京來辦活動的其他工作人員,和大家變成好朋友。晚上圍在營火旁看星星發呆的時光,是比什麼都更寶貴的回憶。我和大家至今仍有交流,這也令人欣慰。
就這樣,在開始旅行前,我好不容易存夠了一百五十萬。
剩下的,就是擬定旅遊策略了。思考過各種交通工具,最後的結論是,能在法定速度範圍內行駛的一百c.c.本田超級小狼最適合陪我踏上旅途。於是我重新報名駕訓班,拿到新的駕照。在機車行發現這輛藍色超級小狼時,內心湧現一股直覺「絕對就是他了!」從那天起,我們成為一對搭擋。
此外,除了用個人社群網站傳播旅途見聞,我也打算做個網站,以淺顯易懂的方式更新旅途中發生的事。身為初學者,花了半年時間學習網站製作,實際上又花了半年才真正完成網站,為此所花上的心力,我沒有把握可以再來一次。「故鄉手帖」(ふるさとの手帖)這個名稱是網站名,也是這本書的書名(此為日文原書名)。懷著想把某人的故鄉留在手帖上的心情製作了這個網站,也夢想著有朝一日出可以出成書。
最後,要維持環遊日本所有市町村的動力並不容易。旅行當然令人雀躍期待,但這趟旅程基本上就是一場與耐力的戰爭。實際展開旅行後,不管怎麼前進都看不到終點,這點最是難受。如果有人也想挑戰,請先做好面對這種空虛心情的準備。此外,旅行自然伴隨各種麻煩與意外,請抱持將這些轉換為笑談的開闊心胸。還有,眼前看見的日常可能是某人的鄉愁,請隨時不要忘記當下的感動。
從出發的好幾年前起,我已在心中展開旅程。
【試閱2】北海道/前往充滿考驗的大地(部分節錄)
大二那年,學長們進行了「騎機車環遊北海道」的挑戰。看著他們不斷更新的社群網站內容,照片裡學長們的鬍子一天比一天長,我終於理解為什麼人們經常說北海道是一片「充滿考驗的大地」。不知不覺中輪到自己,好幾次內心參雜了擔心能否完成的不安與「一定要刮鬍子」的決心,當然,還有期待自己跨上摩托車橫越這塊北方大地的雀躍心情。
北海道總共有一百七十九個市町村,就連僅次於北海道的長野縣也只有七十七個市町村。當我第一次得知這個數量時,嚇得背脊發涼。過去雖曾去過一次北海道,但是停留的地方有限,學長「騎摩托車環遊北海道」的事光聽就覺得「真是驚人的挑戰」,一旦輪到自己要來遍遊整個北海道市町村時,忍不住心想「為什麼要做這種蠢事……」。總而言之,目標是花一個月時間,騎摩托車能多去一個地方就多去一個地方。以京都府舞鶴市為出發點,搭上新日本海渡輪,在小樽靠岸,踏上北海道的土地。即將抵達小樽時,甲板上感受到的冷冽夜風告訴我「來到北海道了」。
剛揭開旅程序幕那段時間,也曾對一個人騎車上路這件事感到畏懼。萬一途中遇到什麼麻煩該怎麼應付,也懵懵懂懂地擔心「說不定會出現棕熊」。事實上沒有遇上什麼大麻煩,幸運的是棕熊也只遠遠拜見過一次。適應北海道的土地後,恐懼心理逐漸轉淡,順著筆直公路向前奔馳的感覺真的非常舒服。保持一定速度,看著冬季時路旁用來標示道路界線的「箭羽」快速流過,眼前開展的大自然風光更是比什麼都奢侈的享受。
北海道天氣多變,雲朵形狀及氣候特色皆與本州完全不同。好幾次下起冰冷的雨,騎在平原或海邊時風又大得宛如刮颱風。我展開北海道旅途的時節是六、七月的夏季,卻還是冷得必須穿上長袖才剛好。
還有,北海道到處都是旅人。在民宿或騎士客棧遇見旅行者的機會就是比別的地方多。每天都能看到後座堆積龐大行囊,像要搬家似的自行車旅行者,也常朝對向車道擦身而過的摩托車騎士舉起右手,互相為彼此的旅途打氣祈福。在廣闊的北海道旅行,一個人獨處的時間很多,這些旅途中的相遇與緣分是環遊北海道時不可或缺的一塊拼圖。那一個月期間,忘我地投入旅程,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行遍一百六十個市町村,數量相當於整個北海道的九十%。記得那時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已經待在北海道一個月,時間一轉眼就過了。不只環繞遼闊的北海道大地外圍一圈,我還造訪了不靠海的內側,也跨海去了離島。即使沒有走遍所有鄉鎮,這趟旅程依然很不容易。可是,艱難的過程化為大大的自信,給了我持續旅行的勇氣,才不至於半途而廢。我決定另尋機會造訪尚未去成的市町村,暫時從小樽港口搭上船,再次回到本州。
【試閱3】人與人的連繫
◆旅行前的連繫
在思考關於人與人的連繫這件事時,首先必須說,旅行開始前的人際關係給了我很大的幫助。真要說的話,要是沒有這些人與人之間的連繫,這趟旅行百分之百無法完成,絕對無法完成。所以,人與人的連繫是不可或缺的條件。我大概借住在超過四十個人家中,把自己厚臉皮的行徑暴露出來雖然不好意思,即使只算住超過兩個晚上的地方,整體來說,在別人家投宿的時間大概有三個月長。包括分散各地的高中同學、大學學長及朋友們的老家,當然也叨擾過第一次見面的人。這些緣分都來自踏上旅程前的人際關係,幫了我非常大的忙。所以,現在想想,旅行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呢。能展開這趟旅程真是太好了。為什麼大家都這麼願意幫助我呢?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幫助我的人們,都是我本來就喜歡的人。所以我想去跟大家見面,也敢出聲詢問對方能否提供幫助。活在世界上有很多喜歡的人說不定是一件好事喔。儘管沒必要勉強,我仍希望自己珍惜每個小小的相逢。無論有沒有去旅行,緣分都會一直持續。
◆各式各樣的相遇
旅途中的相遇是一期一會。什麼時候會在哪裡遇見誰,這種事沒有人能預測。無限的可能就是推動旅行的原動力。
在東京都八丈島露營區遇見的人,全身上下散發一股謎樣的氣勢,一看就知道「此人非等閒之輩」。一聊之下,他竟然做出「日本我大概環遊十八圈了吧」的驚人發言。說是過去在歌舞伎町鍛鍊出的說話技巧也非常高超,令我恍然大悟,原來講話也是一種值錢的技能。
北海道札幌市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遇上警察盤查的地方。旅人的裝扮看在警察眼裡大概很像可疑人士吧。「原來接受警方盤查時,來自周遭的眼光是這樣的啊」,忘不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馬路上承受的冰冷視線。向警察說明後,對方說「這樣啊,是在製造美好回憶嗎」,才不是抱著那種插花心態來這裡的呢,我的目標是巡遍整個北海道的市町村啊。儘管很想這樣反駁,但膽子實在太小,只能吶吶回應「差不多是這意思……」
在福岡縣上毛町跟打棒球的少年們交上朋友,他們說「大哥哥你也來打一下嘛」,於是決定用一次打擊定勝負。國中時代我隸屬棒球隊,全體八十位隊員中的四號打者就是我。投手使勁渾身解數的一球從正中央飛來,我該不顧一切打擊出去,還是揮棒落空呢。不、這時就該打出一支全壘打。想像少年們看到勁速飛上天的白球時開心的表情,我擊出了這一球。沒想到球卻直接朝投手飛去。為什麼這種時候要這麼忠於基礎呢……幸好少年沒受傷,道別時氣氛卻很尷尬。嚇到你們了,抱歉啊。
◆用打招呼來表達
在旅途中遇見誰,當場變成朋友的例子當中,回想起來幾乎沒有一次是對方先向我搭話的。基本上,都由我先跟對方搭訕。舉個例子來說,來到一個小聚落,眼看前方走來一位正在散步的老爺爺。這種時候,我會大大方方地當一個外來者。訣竅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管怎樣都要「打招呼」。看著對方的眼睛,做個活力十足的外來者,大聲打招呼:「您好!」只要這句話能傳達「我是從外地來的人」的訊息,剩下的事意外地通常都很順利。因為這句話裡,也包含著「不好意思,叨擾了!」的心情。瞬間,我在對方眼中就從「可疑的人」變成「有趣的傢伙」了。還有,混熟之後,老爺爺們說的話通常鄉音都很重,八成聽不懂。
在小小的離島等地方散步時,連從身邊開過的車子,我也都會跟對方打招呼。在小鄉鎮裡,汽車駕駛人彼此之間會車時都有打招呼的文化,從我這個路人身旁開過去時,居民們裝成沒在看的樣子,其實都會上下打量個仔細。對在地人來說,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我們是外地來的人,所以我們不如大大方方表現出外地來的樣子,熱情打招呼比較好。
外地人的到來,往往會打擾到在地人。主動打招呼既代表尊重對方,也能製造讓對方接受我們的機會。當然,每次打招呼前,內心還是會「啊、怎麼辦……該不該上前搭訕……」像這樣天人交戰個半天。
【試閱4】長野縣/下定決心踏上旅程,一路上遇見太多的「太喜歡」
長野縣對我來說是一大考驗。總計七十七個市町村,僅次於北海道,排名日本第二。老家在長野縣的大學學長聽我說起要去長野騎車旅行,一臉嚴肅地對我說:「你知道長野縣有幾個市町村嗎?你是認真的還是在跟我開玩笑?」我將行程大分成兩趟,總算走遍了整個長野縣。不論是盛暑的日子或是豆大雨點打在身上的日子,我都拚命向前邁進。對我來說,在長野縣旅行的日子,就像這趟環遊日本之旅的象徵。
在這裡我遇見了數不清的「太喜歡」。在有根羽村、平谷村及賣木村的下伊那郡,大自然隨時環繞身邊,平均標高也很高,穿越山巔時看到寫著標高一一六四公尺的標示,把我嚇了一大跳。天龍村、泰阜村和大鹿村祕境般的氛圍也令我難忘。越過細窄的山路,費盡千辛萬苦跋涉抵達的聚落景色美得不可思議。
包括標高超過三千公尺的雄偉御嶽山在內,土地面積九成都在森林中的王瀧村自然景觀豐富,稱得上是祕境中的祕境。村裡的氣氛也十分神祕,明明是盛夏,神社裡的湧泉摸還是冰得無法一直把手放在裡面。穿過木曾路長長的隧道,出現眼前的是從伊那盆地往天空延伸的巨大積雨雲。那是很特別的、讓我充分明白何謂夏季的美麗積雨雲。
八月我生日那天,住在上田市的某間民宿,民宿裡有個小舞台,碰巧那天晚上有歌手大叔們在那舉行演唱。聽著滿懷熱情的歌詞,回顧已完成的旅程,原本一直忍耐的心情終於潰堤,唏哩嘩啦大哭了一場。身體每天都像面臨極限,旅途第一天還受了嚴重的傷,即使如此依然走到了今天,心情真的非常感激。
小谷村和白馬村是大三時為了賺取旅費前來打工的渡假村所在地,也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久違地和當時認識的人們重逢,心情非常開心,最重要的是騎著摩托車來到這裡,給了自己很大的信心。
長野縣真的很廣大,這趟旅程騎起來絕對不輕鬆,但城鎮與大自然都是那麼美,在長野縣度過的日常每一幕都讓我太喜歡了。無論幾次都還想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