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摘文一)
伯特倫.弗爾教授與夜店筆跡學家
一九四○年代末期,伯特倫.弗爾教授(Bertram Forer)忙著設計新奇的方法來衡量性格。某晚,弗爾去一家夜店,有一位筆跡學家走過來,說他可以根據弗爾的筆跡判斷他的性格。弗爾婉拒了,但是這次偶然的機會讓他想要探索,為什麼很多人那麼相信占星家與筆跡學家。弗爾其實可以繼續做他的正規學術研究,但是他太好奇了,決定做一個不尋常的實驗。結果這項實驗讓他聲名大噪,即使後來大家已經遺忘他在性格方面的主流研究,但大家都還記得這項實驗。
弗爾讓上他基礎心理學的學生完成性格測驗。一週後,他發給每位學生一張紙,告訴他們上面有根據他們的測驗分數得出的簡短性格說明。弗爾請學生仔細看說明,針對說明的準確度在紙上打分數,0代表不準,5代表很準。接著他說,如果他們覺得測驗的確衡量出他們的性格就舉手。
現在我們讓時間倒流,回到測驗的時候。以下是弗爾後來發給學生的其中一種說明,請讀一遍,看看這段內容用來形容你的性格準不準:
你需要別人喜歡與欣賞你,但你通常對自己很嚴苛。你雖然個性上有缺點,但通常會加以彌補。你有很多實力沒有好好發揮成你的優勢。你外在的表現很有自律也很自制,內心比較焦慮不安。有時候你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對決定或做對事情。你比較喜歡有一點改變與多樣性,受到拘束或限制時,你會感到不滿。你覺得自己是獨立思考者,為此感到自豪。在沒有令人滿意的證據下,你不接受別人的說詞。你也覺得對別人太坦白是不智的。有時你是外向、好親近、和善的,有時你比較內向、謹慎、沈默寡言。你有些夢想比較不切實際。
弗爾的學生看完描述,打了分數,結果大家紛紛舉手。沒多久,弗爾很驚訝地發現,幾乎所有學生都舉手了,弗爾為什麼會那麼驚訝?
就像一些心理實驗一樣,弗爾並沒有完全誠實地面對學生。他發給他們的性格描述並不是根據他們的測驗成績做的,而是節錄自幾天前他順手在書報攤買的星座書。更重要的是,每個學生都是拿到同一張性格說明,就是你剛剛看過的內容。
弗爾只不過看了一遍星座書,從不同的星座說明中挑出約十句,湊成一段文字。雖然學生拿到的都是一樣的性格說明,但87%的學生打的分數是4或5,這表示他們覺得描述很準。
弗爾自創的這段文字後來聞名全球,很多心理實驗與電視節目都用過。弗爾的研究結果解開了他碰到筆跡學家以來一直難以理解的疑惑。占星術與筆跡學其實沒必要準確就可以看起來很準。只要非常概略地描述對方的性格,他們的大腦就會讓他們誤以為這些見解獨到深刻。
弗爾做完研究後,馬上告訴學生他們拿到的是一模一樣的性格描述,解釋他的實驗「充分展現大家很容易過於相信含糊的敘述」,他也指出「這種情況與江湖術士的相似之處」。弗爾的學生對於自己受騙上當並沒有不太高興,很多學生還給予實驗高度的評價,甚至向弗爾要了一份性格敘述,想對朋友玩同樣的把戲。大多數的心理學家可能實驗就到此結束,但弗爾還設了最後一計,進一步拐騙他的學生。
弗爾想知道學生是不是希望認為自己是機靈聰明的。如果是,他們接受模糊的性格描述不就是質疑這種自我認同嗎?此外,他們會不會不願坦承真實的自我,乾脆直接否認自己曾被實驗騙過?
三週後,弗爾告訴班上的學生,他不小心把他們的名字從評分表格中刪除了,請他們誠實照當初為敘述打的分數再填一次。其實他並沒有弄丟名字,所以他可以比較每位學生原本打的分數及後來坦承受騙後所打的分數。有一半原本認為敘述「很準」(打最高分5)的學生,後來表示其實不是那麼回事,他們說自己原本給的分數較低。看起來容易受騙上當的人寧可欺騙自己,也不願坦然面對自己容易受騙上當的事實。
(精彩摘文二)
丟信封與納粹黨友
一九六三年,米爾格蘭和研究助理暗中在康乃迪克州紐哈芬市的十個地區走動,把三百多個信封丟進電話亭、丟在人行道上、丟進店裡。信封上住址的第一行寫著「納粹黨友」、「共產黨友」或「醫學研究協會」,其他行的地址都一樣,都是康乃迪克州的郵政信箱。米爾格蘭認為大家有點支持信封上列出的單位時,比較可能撿起信封投入郵筒。米爾格蘭猜的沒錯,上面寫醫學研究協會的信封中,有70%都被寄回了,上面寫納粹黨友或共產黨友的信封只有25%寄回。
這項研究顯示,研究人員可以利用這個簡單的技巧,在不必問任何問題下衡量大眾的看法,巧妙發現大眾對某議題的實際想法,不用依賴不可靠的調查與民意測驗。
不過這種技巧也不是毫無問題,米爾格蘭擔心散發那麼多和共產黨與納粹黨有關的信封可能會引起大眾與警方的疑慮。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在研究前先聯絡聯邦調查局,告知這項研究,結果並沒有用。米爾格蘭實驗完後打電話回報,調查局幹員說他們不記得接過米爾格蘭的報備電話,暗示他有大批幹員正在處理這個案件。聯邦調查局不是唯一的問題,米爾格蘭也提到研究人員也抱怨,為了好好分散信封的落點,他們需要走很長的路,雙腿酸痛不已。更糟的是,有些好心的路人看到信封掉了,常會馬上撿起來交還給實驗者。
不過,由於這項實驗技巧看起來很有潛力,為了克服上述問題,米爾格蘭設計與測試了多種辦法。例如,他試著一邊開車一邊散發信封,為了避免引人側目,這必須在夜間進行,結果常導致信封正面朝下,落在不適當的地方。米爾格蘭不死心,又租了一架飛機,在麻州伍斯特市灑下好幾百個信封。很多信封都卡在樹上或落在屋頂上。更糟的是,有些信封還飄進飛機副翼,危及飛行員與研究人員的安全。
雖然遭到這些挫折,米爾格蘭還是把丟信封的方式套用到其他研究中。例如,他衡量北卡羅來納州白人或黑人居多的鄰里內種族偏見的程度。在另一例中,他成功用這個技巧預估一九六四年高華德(Goldwater)與詹森(Johnson)對決的總統大選(不過他大幅低估了詹森勝出的比例)。米爾格蘭原本也打算把這個技巧套用到遠東地區,以便探究香港、新加坡與曼谷等地親毛與親國民黨的比例。可惜的是,這項野心勃勃的專案卻因為意外問題而告中斷。米爾格蘭派去新加坡進行研究的人員在抵達新加坡後馬上因為當地暴動而遭到遣返。米爾格蘭在香港雇用的研究人員則是侵佔他的研究經費,捲款潛逃。
如今社會科學家還是使用這種方式探討大眾對多種社會議題的看法,包括柯林頓的彈劾案、32同性戀議題、墮胎、以阿關係、33北愛爾蘭天主教徒與新教徒對彼此的態度。一九九九年,一名學生盧卡斯.漢伏特(Lucas Hanft)做了一項大型實驗,把一千六百個信封灑在曼哈頓與拿梭郡,收件者分別是支持與反對同性戀結婚的虛構機構,結果顯示城市裡的人觀念比較開放。漢伏特也碰到許多和米爾格蘭一樣的問題,例如有人威脅以亂丟垃圾為由將他逮捕。
多年來,心理學家採用改良版丟信封的技術衡量不同社群與國家的助人傾向,這些後續的研究結果幫大家分辨誰肯助人以及在何時伸出援手。有些最有趣的實驗是研究大家認為最樂於行善的一群人:信仰虔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