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ire最近變了,習慣纏繞眉宇間的憂鬱緊張被甜甜的笑容取代了,一種戀愛的氣味,像季節限定的草莓蛋糕那樣的,總是在經過她身邊時,撲鼻而來。她說才沒有呢,只是最近跟那個叫做大介的寵物店老闆走得比較近。喔,原來是那個老是綁著個馬尾,笑聲很大,愛穿叩叩叩皮鞋被我們笑說假搖滾客,單身至少一個世紀之久的,大介啊。
Blaire是個好女人,我的意思是說,她雖然也有情緒失控的瘋狂時候,但是在戀愛裡面,她是個勇於付出、衝鋒陷陣的聖鬥士,甚至,遇上了那些艱難痛苦的過程,她也沒在怕的,「吃苦當吃補」這句格言,用在她戀愛的歷程中,好像再恰當也不過。
只是那個大介,似乎是個豔福不淺的男人,遊走於風流倜儻與酒店男公關一線之隔間的帥氣造型,開朗外向又交遊廣闊,身邊想當然爾的圍繞著各型各款的女人,可也確實從沒見過他,真正認過了誰。
本以為,Blaire的出現終於可以改變大介的單身漂泊生涯,只是這件事啊,可沒我們想像得那麼簡單。
就算遇上了一個相處總是歡樂愉快、有共同興趣嗜好、願意體貼包容,甚至照顧他的女人,而這女人不僅有才華、聰明風趣也充滿迷人魅力,但他依然不願意投身於一段穩定關係之中啊。
「你有沒有想過,你是不是壞掉了?」有一天我忍不住這樣的問了大介。
「蛤……?」他標準的「蛤式回答」,問五句話裡一定至少有三句「蛤」,「蛤」所代表的背後意義並不是聽不懂或是沒聽清楚,而是不知該怎麼反應,於是用拖長音的「蛤」來延遲回答的時間,或是更多時候,直接用「蛤」來裝傻就混過去了。
「我說,你是不是壞掉了,失去了談戀愛的勇氣與能力?」蛤式回答對我完全不管用,翻完白眼後,我是一定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多話的他難得沈默了半响,看著我,「嗯,我想有可能吧!」
得到了向來浮誇的男人異常誠懇的回答,霎時間我有點不太習慣,閉上了犀利的嘴,竟覺得有點茫然。
壞掉了,真的是壞掉了嗎?
環顧周遭朋友圈,仔細思考,真的有些「壞掉了」的男人啊。對,壞掉的大部分都是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單身的女人通常只是在期盼著真愛降臨的那一天,永遠對於愛情懷抱著綺麗夢想,遇到喜歡的人,即使曾經在戀愛中是如何如何的遍體鱗傷,都還是依舊有飛蛾撲火的勇氣和衝動,一次又一次、不屈不撓的,為著自己的愛情努力著,也成就了一段段可歌可泣的美麗故事。可是男人啊,儘管外表看來比女人強壯多了,可是他們的那顆玻璃心,一碰碎了,就要花上好長好長的時間修復,或者,大多數的,他們選擇不再進入任何穩定感情關係當中,因為,在愛情裡面受的傷,對不懂如何療傷的男人們而言,真的太痛太痛了。
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那個每次分手就痛徹心扉、使盡所有浪漫絕招來挽回前女友、可是真的交往時候又看來最不在乎的小羅,那個終於想要定下來、已經訂婚卻在婚前和平分手的阿山,那個離開了不堪回首的婚姻、交往了一個全天下最美也最好的女朋友、卻怎麼也不想再踏上紅毯的老王,那個從結束八百年前的感情關係後、就開始玩世不恭的Michael,還有那個那個誰誰誰,好多愛逞強、愛裝沒事的臉孔開始浮現在我的腦海裡,他們的笑容裡,都同樣藏著還未痊癒的悲傷。
傷心的Blaire去旅行了,寄了一張明信片給大介,她寫著,
綠野仙蹤裡的錫人是沒有心的
但世上並沒有桃樂絲可以拯救他
只有錫人自己可以打開心
才會讓自己跟他人不再哭泣
我們都沒有辦法孤獨終老
壞掉了的男人,只有自己才修得好。
【有一種愛情叫做進元與美麗】
愛情到了幾十年後,到底會長成什麼樣子呢?
我們常常有著這樣的疑問,尤其是看著父母或是叔伯阿姨們的相處模式,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五花八門的精彩程度可一點兒也不輸給二十啷噹的年輕孩子們。終於,我們也走到了開始會在長輩身上找尋自己未來的想像的年紀,其實有點擔心。
好像那些愛呀,隨著歲月摧殘、年華老去,似乎都消磨殆盡了。又或者是,上一代的人們,比較不擅於把愛掛在嘴邊,而是放在內心最深處,然後就這樣互相埋怨著、鬥嘴著,也就過了一生。總之,愛情到了後來,好像變成了一種很隱晦、被壓抑、甚至不能說出口的情感,辜負了那「直教人生死相許」的偉大形容。
直到我認識了進元與美麗。
進元與美麗是好朋友的爸爸和媽媽,一個溫柔感性巨蟹座男人和開朗霸氣獅子座女人的完美組合。雖然在輩份上當然是長輩,可是好像自然而然地,我們這群老大不小的孩子們全都大剌剌的直呼他們的名諱,只有撒嬌耍賴的時候會跟著好友喊著「爹地媽咪」。也許是因為,在他們身上,我們看到的,是比我們還強大的年輕活力,以及一種粉紅色的戀愛光芒。
對,就是粉紅色的戀愛光芒,不但一點兒都沒褪色,還散發出耀眼的霓虹光暈。
美麗說著年輕時候,才氣縱橫的進元開了一家唱片行,務實負責的美麗在紅極一時的保齡球館任職會計大總管,兩人忙歸忙,日子裡也兼具了理性與感性的平衡美好。而在那之前,美麗也曾經是拍廣告的漂亮模特兒,進元對她是一見鍾情的猛烈追求,當年可是帥哥美女的般配情侶。而現在的他們,共同經營著一家,假裝是火鍋店、其實比較像酒吧,的餐廳。每天送往迎來、杯觥交錯,每一個客人都像是家人一般,在這熟悉的地方,交換著所有快樂與悲傷的心底事。
通常進元主廚炒完菜,脫掉了那條充滿主婦感的圍裙後,就拿起了自己的酒杯,一貫的嘻嘻哈哈,開始從第一桌聊到最後一桌,話題什麼都能聊,我們的工作、家庭、愛情、娛樂,他們的爬山、旅行、家人、兒女的戀愛,偶爾酒興來了,甚至聊聊他和美麗的私生活,直到美麗豎起耳朵,他就會像個孩子般調皮地笑著說,「噓!媽咪來了,我們先不要講好了!」然後跟著我們一起哄堂大笑,獨留滿臉狐疑、斜眼瞪著他的美麗。
但通常這麼一輪過後,就會看到進元默默的找了個無人的沙發,先呼呼大睡了。
接著美麗才開始華麗登場,舉著自己的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秀氣的抿著,卻聲勢比人強的哄人「你要乾杯啦!」,或是乾脆用撒嬌的,「唉喲~媽咪想跟你喝一杯嘛!」她揉著身體的那股嗲勁,不論男生女生、男人女人,可是沒人抵擋得住。
這樣你怎麼能夠把他們當長輩啦。
我常常看著他們,想像著以後的我們是不是也能夠這麼快樂放肆。每年美麗或進元生日時,所有客人也好、朋友也罷,全都自動聚集到火鍋店,吃飽了,夜深了,大燈關了,打開藍色迷幻氣氛燈,音響播放著好品味女兒的精選搖滾樂,蛋糕端出來的那一刻,音樂立刻轉換成路易斯阿姆斯壯的爵士版生日快樂歌,他倆就會站到桌上,手牽著手,在不是太寬敞的桌面上跳起了浪漫的雙人舞,全場也同時沸騰。
那種沸騰是直達心裡的。不是像是聚集在廣場跨年那種,也不是在球場看球得勝的那種,那是很細膩、很感動,甚至是很自我投射的沸騰。為這種越陳越香的愛情,熱烈滾燙的沸騰。
兩個人牽手了幾十年,彼此已是生活與工作上最緊密的伴侶,什麼小缺點壞習慣都暸若指掌了,卻也不那麼在意了。每次講到對方,總露出了青春期男女的曖昧難解,說著抱怨的話,表情卻是甜如蜜糖。這輩子,一直在愛裡面的兩個人,好幸福。
如果有一天,我們對愛情感到絕望了,一定要提醒自己,有一種愛情,叫做進元與美麗。
你還是個孩子呀,只是裝大人裝得太像了,總讓人忘記,你其實,只是個孩子。
在一個工作應酬結束的夜晚,你回到家,很少看你喝那麼醉,晃晃搖搖的從大門晃了進來,像隻被射了麻醉槍的大象,舉步維艱。你一向不喜歡喝酒,天生海量如你,卻一點兒也無法想受喝完酒的放鬆與瘋狂。你自律甚嚴,總希望在外表現出最好也最精準的一面,所以不喜歡喝醉,除非是為了工作交際的緣故,否則少有這樣失控的場面。
你駝著背,坐在客廳那張印度製的、民族圖騰的地毯中間。記得我在挑選這張地毯的時候,是希望不論往後生活如何忙碌折磨,我們都別忘記內在那顆自由自在、流浪不羈的心。你雙腳打開開的平放,在身體前方呈現出一個大大的V型。不發一語,看不出是開心還是悲傷。接著,你慢慢流了眼淚,我知道你的眼淚只有在這樣的時刻才能稍微得到釋放空間,我說,「哭一哭對你好,流流眼淚可以釋放腦壓,人也會比較放鬆,就用力哭吧,哭是很好的運動呀。」好像得到無敵通行證那樣,眼淚就這樣撲簌簌地、不客氣地用力往下用力的流了。
「其實我是太開心了!」你終於說了話。在工作上又往前邁了一大步,完成了一項心所嚮往的目標,就像是在德州撲克的牌桌上,一把好牌到手,把面前好不容易累積的大疊籌碼往底池通通推去,霸氣的喊聲「All in!」那樣的,是賭博,是冒險,更是對夢想的挺進。「跟我合作的人年紀都比我大了許多,他們有些甚至沒那麼了解我,卻可以如此信任我,我好開心,更覺任重道遠。」我看著你目光炯炯的說出了這番話,如同日本漫畫中男主角要出發決鬥前,那樣充滿鬥志的眼神與決心。
我抱抱你,想把你像個孩子般抱進懷中,可惜我全部的肢體永遠只足夠抱住你的上半身。天生體型長得比較高大的孩子,就是必須比別人堅強,因為他們永遠無法體會被整個環抱住的溫暖包覆。這一刻,我想好好疼你,給你安慰和鼓勵。
我知道你還是個孩子,只是大家都以為你是大人了。即便你早已磨練出一身超乎大人的本領與技能,也有著大人的智慧和努力,但是在回到最內在的心智與感受,你也不過是個需要別人關懷安慰的小朋友而已。
每個男人的內心都住著個小男孩。不僅是在平日瞎扯胡鬧時候的幼稚行徑,也是在卸下工作盔甲、筋疲力盡後回家的放鬆時刻,小男孩也許只有在最親密的人身邊,才會願意試探性的展現自我。
記得我第一次看到男人撒嬌時簡直是嚇傻了。從小印象中,男人不就都是雄壯威武、力拔山河的嗎?男人本來就該保護女人,男人的天職就是疼愛女人,撒嬌是女人專屬的權利,這些來自於普世價值的既定概念,讓我在第一次看到男人撒嬌的時候感到極度衝擊。那時我只能保持冷靜,甚至是冷漠,因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該溫柔呼呼他嗎?還是要板起臉孔請他不要這樣子?甚至,我不禁開始懷疑,面前這個男人究竟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人格缺陷。
男人娓娓道來,他說,只有在他們很信任、很相愛的女人的面前,他們才會願意表現出小孩子的一面,對彼此而言,那其實都是個很冒險的舉動。男人以身試法的測試著,面前這個女人,是否能夠無私寬大的包容自己所有的優缺點 ; 女人也在這樣時刻必須面對了,男人也會有脆弱無助的一面,女人有時也必須要使勁兒撐起他的一片天。
在年紀漸長之後,看過了無數個表面事業有成、威風凜凜的大男人,私下面對親密的另一半,那如同小貓咪般的撒嬌姿態,我才開始真正暸解,撒嬌雖是年輕男孩放不下的矜持,卻是成熟男人不可或缺的壓力出口。
在一段健康的愛情關係中,沒有誰或是什麼性別是應該永遠擔任照顧者的一方,每個人都想成為被「疼愛」而不只是被「愛」的角色。於是我們的角色不斷互換,愛人與愛人、哥哥與妹妹、姊姊與弟弟、母(父)親與孩子、同事、夥伴、甚至敵人,每天的角色隨著不同外在因素影響而自由轉換著,雙方適時給予著對方此刻所需要的滋養與潤澤,如此同甘共苦的互相依存著。這也許才是愛情最完整的樣貌,絕非三言兩語或是共度幾個春夏秋冬就能學會的事呀。
聽來雖不容易,但若是放任愛的情意泛濫成河,你也會發現,這是在愛裡的人所與生俱來的本能,無需大腦理性分析思考,只要從愛的角度出發,每個人都可以適時扮演好給予或是接受的那一方,稱職而妥切。
我想到我的朋友小哈,婚前到婚後,他一直無條件給予深愛的美麗妻子優渥且無憂無慮的生活享受。直到前陣子,工作上出現了些瓶頸,手頭上也無法像之前那樣寬鬆恣意,他擔心的,不只是自己事業上的危機,更是害怕無法繼續提供妻子相同的生活水平,婚姻的幸福似乎也快要失衡。幾個禮拜前,在忠孝東路上巧遇,一樣的名牌西裝筆挺,神色匆忙的他說還要繼續拜訪客戶,說最近拼業績實在辛苦,我看著他疲憊的身影匆匆離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如果在情感關係的維繫之中,我們可以拿去保守觀念中男強女弱的尊嚴,在角色轉換之間多些彈性與體諒,也許大家的日子都可以過得比較輕鬆快活。如同男人曾經問我的,「我孤注一擲賭下這一把,如果沒有成功的話,我們怎麼辦?」,我笑笑地說,「那我們就搬去台東啊,終於可以實現我們理想中的簡單生活了,你每天衝浪發呆,我每天煮飯寫稿養狗,生活再愜意也不過了!」誰也都想成功,誰也不一定會搬去台東,這時候這些言語,不過是披上了代表永遠支持的信念,讓人無後顧之憂的朝夢想前進。
而看看現在身邊的你,終於哭累了,願意躺上床了,嘴中還是含糊唸著「我真的很努力呀!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隨著漸趨平緩的心跳聲,我輕拍著你的胸膛,像哄著小嬰兒入夢那樣的,「好好好,大家都知道,你真的累了,快睡個好覺吧!」
儘管鐵證如山,我相信大部分的男人還是不會承認的。就像我家的那位,一定會說,這一切不過是我母愛滿溢而生的虛構幻想,但沒關係,女人們,我們懂,就好(會心一笑)。
【我把青春留給了你】
如果要說青春,說實在的,大半是留給了戀愛、留給了你吧。
我把所有從小到大對愛情的幻想、那些小說裡電影裡演的愛情,在最青春的時光裡面,以最用力的姿態,送給了你。
那時的你幸運嗎?我可一點也不這麼覺得,甚至有一點點倒楣吧。只是在那大無畏的年少中,我們莽撞而幼稚的愛,確是為現在身為大人的愛情打下了一些聊勝於無的良好基礎。在一點一滴愛人與被愛的過程中,在每次互相折磨或取悅的淚水與歡笑裡面,我們終於開始學習愛情這門道理。愛情,還真不是你愛我、我愛你就足夠天長地久的。愛情,總是因愛而始,但可能也因更宏大的愛而終。這些道理,是青春教會我們的事。
是啊,我把青春留給了你,你也把青春給了我,多麽公平。
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總是一頭熱地愛著,用我喜歡可你不一定喜歡的方式,霸道的愛著。我們強硬的想把彼此變成彼此想像中完美的人,生活裡、思想中、行為上,都有一套「我說了算」的標準。「因為我愛你」和「你是不是不愛我了」這兩句話被無限上綱到一切事物反應上,大起大落的劇烈情緒起伏曲線,總是逼瘋你也逼瘋自己。可那是一種專屬於青春的顏色,大力潑灑過的油彩,好像印在身上一輩子都洗不掉。
當然青春也是甜美的。那樣牽著手一起對世界的探索,共同累積著所有第一次的新奇經驗,每天都充滿了未知的驚喜。容易哭也容易笑,容易滿足更容易感動,就這麼輕易的、毫無防備的把自己交到了彼此手中。那是個不會害怕受傷的年紀,那是個跌倒了拍拍身體可以馬上站起來的年紀。那也是個混酒不會宿醉、熬夜兩三天還是生龍活虎的青春年少。
只是那時候不懂,為何我們如此相愛,卻又如此令對方心碎。那時候也不可能知道,生命自有美妙安排,所有過程像是一塊塊拼圖那樣、缺一不可的,拼成了今日的你我。當時的青春,哪裡懂得,愛一個人最好的方式,是要用他喜歡的方式讓他快樂,讓他成為最完整的自己。當時的年少,如何可以暸解,愛一個人,就是要欣然接受全部的他,愛一個人,首先要有健全快樂的自我。愛的形式有很多種,愛是擁有更是付出,愛有時也是道別與真心祝福,這是長大了以後才能體會的海闊天空。
嘿,我把青春留給了你,你也把青春留給了我,而現在的我們,是多麽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