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提琴家—雙相情感障礙
午休結束時,我看見三兩個護士推推搡搡地往康復科走,她們面色潮紅,臉上透著難掩的興奮。擦身而過時,我聽到她們在說:「開始了,開始了,他又開始了!」
我心裡了然,知道她們要去幹什麼。她們去看一位病人,一位應當是整個醫院裡最受喜愛的病人。我走了兩步,沒按捺住好奇,也跟著去了。
前些日子,康復科來了位特殊的患者,一位大提琴家。說他特殊,不是因為職業,而是因為病種。他是雙相情感障礙患者,這是一種在抑鬱和躁狂之間來回交替的精神疾病。從他的狀態來看,其實不算特別嚴重,許多程度和他差不多的雙相或抑鬱患者會選擇自主用藥物干預,而不是住院。他卻主動要求住院看管。他不符合重症,又拒絕去身心科,醫院只得把他安排在不上不下的康復科。
我還記得他來門診的那天,我跟著主任旁聽。他清醒極了,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也清楚該怎麼解決。但那場門診我沒能聽完,他禮貌地要求清場,我被請了出去,只有主任和他聊了許久。
我等在候診室外,想著他優雅得體的模樣和濃厚的藝術家氣質。
他出來後,衝我歉意地笑了一下,這讓我有些張惶。清場和隱私管理是病人問診的權利,他完全不需要對我抱歉,該是我唐突了才對。他說:「介意送我出去嗎?」我搖頭,立刻給他帶路,先去藥房,然後出院。其實沒多少路,是他在照顧我的尷尬,讓我總算能做點什麼。
到門口,天下起了雨,是急雨,歪歪斜斜地打進來,被什麼吸引了一般。我看他好像沒帶傘,問:「您要打個車嗎?」他任雨斜在身上,望了會兒,笑道:「不用,太麻煩,謝謝你。」說完,他直挺挺地走進雨裡,雨更大了些,像因為融入了同類而壯大。
因為清場了,我不知道主任對他病情的最終判斷,也不知道他是否被收治入院。他看起來太清醒了,又從事需要個人空間的藝術職業,我沒想過他願意住院,和別人共用病房。一週後,我在康復科見到他時,以為是看錯了,可確確實實是他。他身邊圍著護士,她們正在說笑,我遠遠看了一眼,沒有過去打招呼。我去確認了他的病案,問主任他為什麼需要住院。
主任只是抬了下眼皮,問:「你打聽這個幹什麼?」我覺得奇怪,我是個實習生,不懂就問很正常,主任怎麼好像有點防備?我又想到了那日的清場,或許是涉及病人隱私,我不該過問。
我沒繼續問,倒是主任突然提了一句:「你別離他太近。」
我追問:「為什麼?」
主任沒再說什麼,把我趕去看病案了。
沒多久,我明白了主任的意思。
別離他太近,別對他好奇,你不知道你在凝視深淵。
***
我跟著護士們走去熟悉的病房,還沒到,遠遠就聽到裡面慷慨激昂的聲音。果然,這位雙相患者進入了躁狂狀態。
如往常一樣,他的房間聚了四、五個護士,都在「各司其職」,有些人在病房外頻繁路過,有些人慢條斯理照料著其他病人,名正言順看管他的護士就自在得多,看他表情生動激昂,滔滔不絕地演講。她們用目光表達著迷戀,這不是秘密,整個康復科都喜歡他,如果人類有個穴位是專司喜歡的,那他一定不偏不倚地長在那裡頭。但她們的迷戀裡似乎又藏著別的什麼,恐懼?抗拒?我不確定。
大提琴家叫賀秉(化名),他此刻精神煥發,身上的病服也斂不去他的鋒芒,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彷彿自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演奏家。他講自己的演出,講他那夢幻的第一次登台,講冥冥中接收到從舞台燈光飄下來的啟示—他被賦予了演奏終生的神旨。
我看著他的模樣,哪有半點門診時見過的謙和優雅,他的眼神火熱得如一位吉卜賽女郎,而觀眾都是他虔誠的士兵,我彷彿聽見《卡門》的奏樂響起了。這是典型的躁狂狀態,被稱為「三高」:情緒高,思維反應快,行動速度快。他思維奔逸跳脫,語速極快,舌頭跟不上腦子。
患者在躁狂時,自我感覺是極度良好的,他會覺得自己做什麼都能成功,聰明至極,是個毋庸置疑的能力者。這和抑鬱狀態正好相反。抑鬱是「三低」:情緒低落,思維緩慢,意志活動減弱。所以雙相患者一旦從躁狂狀態跌入抑鬱狀態時,絕望和消極感會因為反差大而更強烈,他們就更痛苦。
他看到我了,熱情地招著手道:「來這裡,過來聽。」
我控制住了自己的腳,沒有過去,這個距離是條安全線。
他毫不在意,只是聲音更大了些,讓我這位不聽話的觀眾能聽得更清楚些。
賀秉說:「我可以用大提琴拉出人話來,抑揚頓挫一模一樣,你們給我找把琴來,我拉給你們聽,你們說什麼我都拉給你們。我在台上表演過這個,你們能想像嗎,那是交響音樂會,我卻擁有無伴奏大提琴表演的機會,我和其他三位大提琴演奏家,他們不是礙手礙腳的人,我覺得不是,那樣的合奏還不錯。網站上有我的獨奏,你們可以去聽,雖然不及現場的萬分之一,演奏一定要聽現場的。朋友們,不要被數位壓縮的產物的便捷所蠱惑,別成為懶人!懶人會失去一切感官!他們把享樂和感官搞混了,沒有感官的享樂不是享樂……對,你們去聽吧,沒辦法,你們只能聽網站上的了,但別評論,別評論,請當面對我說喜歡,然後將『喜歡』從你們匱乏無腦的評論字眼裡抹去,那太傻了,說真的……」
他的注意力極快地從一件事飛躍到另一件事,護士們笑著應承,做他囂張樣子的俘虜,儘管我不覺得她們領會了,但不需要領會,她們只需要對他的魅力即時回饋就可以了。他們彼此滿足著,像一道江南名菜—糯米蓮藕,糯米填進蓮藕,蓮藕填進糯米,盤子都是齁甜的。
護士們是被前來查房的康復科醫生趕回前台的。其中一位護士還理直氣壯,說是賀秉不肯吃藥,她才在這看著他,好讓他吃藥。
患者躁狂時的服藥依從性確實很差,因為他們不願意從躁狂的巔峰體驗中離開,任何人都無法抗拒躁狂時極度自信自得的舒適感。
護士們回了前台,勸服賀秉吃藥的任務落在了康復科醫生身上,她問賀秉:「怎麼又不吃藥?」
賀秉笑道:「現在好像不需要。」
女醫生說:「需不需要是我來決定的。」
賀秉說:「可是吃藥讓我痛苦,我好不容易暫時結束那種糟糕的體驗,你要把我再推回去嗎?」
我心下一凜,覺得賀秉太會拿捏人心了。
賀秉熟稔地見縫插針問道:「我推薦給你的歌單聽了嗎?你最喜歡哪支曲子?」女醫生順著他聊下去了。
賀秉成功地為自己迎來了新的觀眾,他又激昂起來,卻與方才同護士講話時的囂張恣意不同,多了一分謙遜可愛,閱歷豐富的女醫生顯然很吃這一套。賀秉遊刃有餘,他似乎總能叫任何一個前來探究他的人被他俘虜,面對兔子女士,他是囂張傲嬌的獅子;面對豹子女士,他是狡黠討喜的狐狸。
我沒再聽下去,離開了,不知道賀秉的故事究竟講了多久,才肯吃藥。
***
隔天,賀秉就陷入了抑鬱。
我並沒有去探望他,我是從護士和同事的狀態上感知到他抑鬱的。實習生同事憂心忡忡,整個上午病案沒有翻過一頁。
我問她怎麼了,她說賀秉抑鬱了。
我好笑道:「他抑鬱,你絕望什麼啊。」
她說:「不知道,就看他那樣,心情好差啊……我都要抑鬱了。」
下班前我去康復科歸還病歷本,一進去就被前台的低氣壓鎮住了。沒有一個人說話,動作都很緩慢,空氣中有被什麼碾碎過的壓抑感。
我問:「你們怎麼了?」
護士們沒心情搭理我:「賀秉抑鬱了。」
他抑鬱不是很正常嗎?他不抑鬱在這裡待著幹嘛?你們見過的抑鬱患者還少嗎?你們能專業點嗎?
我忍著沒把這些話問出來,想起了主任說的「別離他太近」。
護士說:「李醫生已經進去一個多小時了,怎麼還沒出來,這次這麼嚴重嗎?」
李醫生是昨天勸賀秉吃藥,專門負責他的那位康復科女醫生。
我蹙眉,一個小時,就是心理諮詢都已經超時了,她不該還在裡面。有一位能如此影響醫務人員的患者,我不知這是好是壞。一位極富魅力的患者,他的「魅力」會大於「患者」。可奇怪的是,這群說著擔心的護士們,誰都沒有真的去看望賀秉。
我問她們:「你們為什麼不自己去看呢?」護士們陷入了奇怪的安靜。其中一位嘆氣道:「去多了要著魔的,真的是恨不得替他疼……賀秉這個人,有點可怕。」一位護士道:「要是真陷進去那可麻煩大了,迷戀還不打緊,心疼多了,真是要出事的。」
我倒是有點驚訝,原來她們是知道「別離他太近」這一點的。
賀秉在這裡就是這麼一位特殊的病人,大家都迷戀他,又抗拒他,想接近,又害怕接近,始終在清醒和渾濁間來回刺探,像個無傷大雅的遊戲。每當他開始躁狂,康復科就如同沐浴在狂歡的酒神祭中,他瘋癲,她們就陪他摘掉腦子;每當他陷入抑鬱,康復科就裹在潰爛的羊脂裡,眼睛淹沒了,思想窒息,神經遊不出去,身體泡得萎縮。
***
賀秉每週有一次拉大提琴的機會,兩個小時,在醫院的戲劇心理治療室,這是他哀求了許久得來的。
賀秉第一次去拉大提琴時,我和實習生同事跟著去了,同行的除了李醫生,還有社工科的兩位男性醫生。處在躁狂和抑鬱間歇期的賀秉,恢復了我初見他時的優雅謙和,眸光清冽又清醒,好像連同那位躁狂時的自己都一同寬容了。我當時不太理解為何要去這麼多人,可是兩位社工似乎挺緊張地盯住賀秉,連主任都半道過來看了一會兒。
賀秉進房間第一句話是:「沒有鏡子嗎?」
李醫生一愣,道:「沒有。」
賀秉沒說什麼,熟練地調了弦,坐下開始拉琴。
我感到李醫生鬆了口氣,她似乎是怕賀秉對琴或椅子或這個房間—對她的任何一項安排感到不滿。但賀秉什麼都沒說,閒適地拉起了琴,安然接受了這一切,他確實體貼而紳士。
如果說他躁狂的狀態是吸引人的,那麼他拉琴的時候,你會相信他躁狂時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他拉了一組巴赫的《無伴奏大提琴曲》,拉到後面,他開始過分激昂起來。
我不清楚是曲子本身如此還是他的狀態問題,我明顯感受到李醫生的僵硬,她似乎下個瞬間就要衝上前去阻止他。
賀秉拉了兩個小時,沒有誰上前阻攔。他停下來時,喘著氣,面色紅潤,目光赤紅,像是抵達了高潮,戰慄不已。
我明白過來,他在拉琴的時候進入躁狂了。他似乎下意識去找什麼,但沒找到。後來我才知道,他在找鏡子。
他許久沒有從椅子上站起來,在某個瞬間,我眼睜睜看著他開始陷入絕望,那個過程觸目驚心,我不知道原來有人崩潰起來,是這麼迅猛而無聲的。
賀秉是被兩名社工扶回去的,我沒再跟著,沒敢跟著。
***
偶然的機會,我終於見到了一次賀秉的抑鬱狀態。
我當時是去訪談他房間裡另一位病人的,剛進去,就走不動路了。我的目光定在了賀秉身上,我無法形容那種痛苦具象化後的模樣。他脆弱極了,好像空氣裡只要再多一口呼吸,就能把他壓垮。我也不自覺屏住了呼吸。護士們、實習生同事和李醫生著魔般感同身受,我領會了這樣一個在躁狂狀態時張揚到極致的魅力者所展現出的脆弱,能把人逼瘋。我想起了護士們的話:「你恨不得替他去痛啊……太可怕了。」
沒錯,我面前有一隻被雨淋濕的小狗,而我手上恰好有毛巾,有什麼辦法能阻止我上前替它擦乾?他的哭聲聽著很像大提琴,讓我想起了實習生同事貼近手腕的指甲。抑鬱者把深淵展現給人們看,他們不得不看那些原始的黑暗,於是他們背過身去,假裝看不到。而抑鬱的演奏家,把深淵演奏給人們聽,他們終於從大提琴悲愴的聲音裡聽到了原始的黑暗,去到比荒蕪更荒蕪的地方,所以他們不得不去思考,去共情。
沒幾天,我聽說李醫生不再是賀秉的主治醫師了。她主動要求的,換了一位黃醫生。我看著那位黃醫生,覺得她不過是下一個李醫生。
趁李醫生休假前我去找了她,她的狀態似乎不太好,但輕鬆了不少。我問她賀秉為什麼想住院。
李醫生說:「你主任沒讓你別好奇嗎?」
我有些窘,還是問:「他是不是想自殺?」
李醫生沒否認:「他是有嚴重的自殺意向。他怕自己哪天沒忍住自殺了,所以要求住院管理。」
我點頭,雙相是所有心境障礙中自殺率最高的,超過重度抑鬱,在那樣兩極的反覆中交替極樂和極悲,痛苦會被無限放大,撐不下來太正常了。我說:「他想自殺,為什麼來尋求幫助?我是說,他明明可以順應自己。」
李醫生沒回答,我就這麼等著她。良久,李醫生說:「他死不了。」我十分不解。
李醫生說:「他覺得死了,遺體就不美了,他不能接受這點。」
我愣了好一會兒。
李醫生接著說:「他就是怕失手殺了自己,產生了不美的遺體,所以要求住院管理。」
我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不是怕死,而是怕遺體不美?」
李醫生說:「這要怎麼說得清。因為怕遺體不美,所以不敢死,可他的抑鬱症讓他又想死,他在這兩種反差的情緒裡煎熬著。」
我說:「無論什麼死法,只要是死了,他就覺得遺體不美?」
李醫生「嗯」了一聲。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不可思議的是,李醫生的這個描述竟然讓我覺得很驚豔,而不是憂慮。
(中略)
「開始了,開始了,他又開始了。」這一天,熟悉的聲音響起,賀秉的演出時間又到了。但這次好像不是在躁狂期。
我問走得急促的護士:「這回又怎麼了?」
護士說:「外面下雨了,他說想去外面拉琴,正鬧著呢,黃醫生勸不住他。」
我看了看外面的瓢潑大雨,想起初見他時他走入雨裡的樣子,他似乎很喜歡雨。
今天本來也是他一週一次的拉琴時間。
我到那裡時,他們似乎已經談妥了,只是要換一個拉琴地點。換哪裡好呢,哪裡既能看到雨又不會吵到別人。
我謹慎地開口:「要不就去實習生休息室那裡?離病區挺遠的,那兒有個小花園。」事情很快就這麼定下了。
我拿著鑰匙跟他們同去,擺椅子,擺譜,找避免琴被雨淋到的最佳位置。譜架被賀秉瀟灑地移開了,他叉開腿,坐上去,擺好琴就開始演奏,琴聲混著雨聲,我覺得這一幕太瘋狂了。這麼多的醫護人員,怎麼能讓一個患者如此稱心如意呢?他是怎麼做到的,好神奇。
雨越來越大,他越拉越歡暢,琴聲聽著不似以往的悲愴,他拉出了祭典的味道。但他沒能拉多久,雨太大了,還時不時打雷,雨飄進來打到琴上了。我們只得再次轉移地點,回到戲劇心理治療室。進去時,我驚訝地發現那兒擺著一面鏡子,雖然不大,不像賀秉說過的能容納他和他的背景,但也足以容納他自己了。
他第一次拉琴之後,我沒再跟著來過,所以不知道這面鏡子何時擺在這兒的。看賀秉習以為常的模樣,該是很久了。椅子就置於那面鏡子前,賀秉走過去,坐下,繼續剛才的音樂,樂聲卻從祭典般的歡快變成了月下獨酌的悽楚,悲愴感又蔓延開來。也許是大提琴的特質,再喜悅的曲子都能拉得很悲傷。
我聽他拉得越來越急,越來越急,我的腦海中有了一些畫面,像是《歡樂頌》裡,人們在酒神祭上撕裂自己身體的畫面。我有了不好的預感,只能緊盯著他,在旁的兩名社工也往前走了一步,面帶防備。
然後在某一時刻,我什麼都聽不到了,只能看到黃醫生面色驚恐地大喊著什麼,兩名社工衝上前去。
賀秉在樂曲高潮中,忽然面目猙獰地折斷琴弓,朝自己的胸口狠狠扎去。
慌亂,掙扎,制伏,所有一切在我眼裡都成了慢動作,我愣在那裡,不會動了。
賀秉在尖叫,用他曾說過的第二把「大提琴」,發出了可怕的、非人的聲音。
他沒有成功,他被攔了下來。社工的手被斷裂的琴弓扎傷了。
賀秉不再被允許拉琴。
賀秉開始計畫出院。
賀秉的經紀人來和醫院周旋這些事,醫院以他有嚴重自殺傾向為由不肯放行。
賀秉的粉絲給醫院寄來了恐嚇信。
賀秉成功出院了。
他出院那天,又是雨天,他一如往昔,直挺挺走入了雨裡,像赴一場雨的約會。
他的深淵依舊在他腳下,只是我看不到了,醫院看不到了。
我有個朋友,寫作天分很高,她曾常年處於死亡陰影中,總是想死去。死亡的威脅有時會成為她的寫作趣味,她也會為了寫作而放大這種趣味,但死亡比寫作大。剛認識時,我還會像其他人一樣勸她,可收效甚微。後來有一日,我對她說:「你想死就死吧,在死之前,盡可能地留下作品,等你覺得留夠了,就去死吧。」她哭了,說我的話讓她第一次從死亡陰影中有了解脫,她從沒有對任何一句死亡勸解產生過反應。
從那天起,我好像就失去了勸慰一個想死的人的能力。
她現在過得很好,剛從北大中文系碩士畢業,成了一名圖書編輯。儘管死亡這個巨人依舊在她身邊,但她不那麼無力了,活得很陽光,文字作品也更加寬厚有力量。
也許這些藝術追求者們,和生命爭奪的不是死亡,而只是一個,邂逅死亡的權利。